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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 [转帖]等不及gaoman了,挖了些写非洲的帖来。——关于苏丹的记忆碎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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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转帖]等不及gaoman了,挖了些写非洲的帖来。——关于苏丹的记忆碎片   
baldhead




头衔: 海归少校

头衔: 海归少校
声望: 学员
性别: 性别:男
加入时间: 2006/03/08
文章: 162

海归分: 21293





文章标题: [转帖]等不及gaoman了,挖了些写非洲的帖来。——关于苏丹的记忆碎片 (1676 reads)      时间: 2006-7-18 周二, 09:40   

作者:baldhead海归茶馆 发贴, 来自【海归网】 http://www.haiguinet.com

新鹰翅
  
  有时候你开着车,会看到一个巨大的影子从车窗划过,一直划到车前盖上消失,这就是鹰的影子。
  喀土穆有很多鹰,这在一个大都市来说好象挺奇怪的。事实上,在这个城市,你随时都能看到鹰的影子,即使在繁华的欧洲街,如果仰起头,那些被高楼夹着的一线蓝天上也会有鹰飞过。
  苏丹人很看重鹰,国徽上就是两只站立的鹰。据说苏丹的鹰一直都很有名,我听一个苏丹人讲过,每年夏天的狩猎季节,沙特阿拉伯都专门有人来苏丹买鹰,可是苏丹对鹰的出口一直苛以重税,于是沙特人就想出了个高招,他们以来苏丹打猎的名义申请签证,先在沙特买一两只老弱病残的鹰带来,到了苏丹后把这两只鹰放生,然后再买两只苏丹的鹰带走,海关就没有办法征税了。
  有一天,给我看门的黑人带了只鹰来,我挺高兴,以为他从什么地方抓的,来给领导送礼行贿哪。我把它关在鸟笼子里,终于有机会近距离地看一只鹰了,只觉得它的眼神特别犀利,亮得惊人,虽然只是在笼子里乍着翅膀转转,也把旁边笼子的鸽子吓得乱飞。我连忙拿来肉皮碎肉什么的,看着它一口口吃下去,眼前仿佛出现了自己在非洲原野上左牵黄右擎苍,振衣千仞岗的画面,我养的几只狗也在笼子前转来转去,和里面的鹰相互谨慎地打着招呼。
  谁知好景不长,再有一天,看门的黑人鼻青脸肿地把鹰拿走了,原来这小子的鹰是偷的,藏在我这里,还没等销赃就被人家查到,打成个猪头样。
  鹰最多的地方,在喀土穆的垃圾场。所谓垃圾场其实就是城里的一处空地,周围的垃圾集中在这里,攒得多了,放把火一烧了事,大概是垃圾场里有很多老鼠的缘故,在垃圾场的上空,往往有几十只鹰在飞翔,每时每刻都有鹰上下起落,巨大的翅膀扬起地上的碎屑,让人想起鹰击千里这样豪气逼人的词儿。有了鹰的存在,本来是城市最丑陋的垃圾场,也有了值得一看的景致。我就喜欢把车停在垃圾场附近,熄了火,打开车门,然后坐在车里,看着外面的鹰起鹰落,消磨上几个小时。除了随风吹来的味道有些不好以外,在这个清心寡欲的城市,这种消遣算比较有品位的了。
  
  蚊子坟场
  我房间里唯一的窗,正对着一个清真寺的宣礼塔,纱窗上挂满了蚊子尸体,被我戏成为蚊子坟场,因为每天早晨和黄昏,纱窗外面都比屋子里亮,出于本能的蚊子们就从躲藏的各个角落飞到纱窗上,向往着外面的世界,而这时就是我最愉快的时候,我会拿着专用的武器,把蚊子们一只只处死在纱窗上,蚊子的尸体就任它挂在纱窗上,既警示后来的蚊子,也是对我灭蚊战斗的纪念。
  我住的地方,在喀土穆郊区,名叫索巴,对于苏丹人来说,索巴的位置相当于通县对于一个北京人的概念。这里蚊子很多,躺在蚊帐里,外面随时都有十来只蚊子上下飞舞,象是一个起降繁忙的机场,看得人眼晕。我专用的武器是一个雷达灭蚊喷罐的盖儿,因为这个盖儿有个不小的平面,正好用来碾压蚊子于纱窗之上。我以前是用这喷罐喷蚊子的,但是,除非你直接命中,不然蚊子照样在层层药雾中展翅飞翔,我换过很多牌子的药罐,都没什么作用,而且也不能喷太多,太多了,我和蚊子都受不了。
  其实自从踏上非洲的土地,我就开始了与蚊子的斗争。最开始使用的灭蚊武器是是雷达电蚊香,从国内特意背来了好多蚊香片,可是很快就发现,非洲的蚊子根本不吃这一套。蚊香嘛,就是一种香嘛,非洲人酷爱香料,家里随时都香喷喷的,非洲的蚊子们早习惯了,要是空气里没点香味,那飞起来还真有点不得劲哪。
  后来就用各种牌子的灭蚊药罐来喷,效果也不理想,我又托人从迪拜买回来秘密武器灭蚊灯,里面有两根发紫光的灯管,灯管外是电网,据说蚊子最受不了紫光的吸引,果然如此,刚拿回来的那天晚上,那电网上噼噼啪啪彻夜不停,没几天工夫,灯下面就是厚厚一层蚊子尸体,可算让这些乡下蚊子长了回见识。可惜好景不长,很快我就发现,有些蚊子视诱人的紫光于不见,照样盯着我的胳膊大腿不放,而且居然就趴在灭蚊灯的栏杆上小憩,对几厘米外的电网微微冷笑。我不由得肃然起敬,能与自己本能的欲望抗争的蚊子是超越了低级趣味的蚊子,被这样的蚊子喝上点血又有什么舍不得的?
  非洲的某些国家,疟疾肆虐,不幸,我所在的苏丹就是其中之一,在放开怀抱向蚊子致敬后,我无可避免地得了疟疾,打起了摆子,病好之后我就放弃了各种现代化的灭蚊手段,我拿起一个用完了的喷雾罐的盖子,我要用自己的力量,用原始的办法和蚊子们单挑,在无垠的非洲大地上,在这公正的大自然面前,一个生命向另外一群生命发起了挑战。当然这是一场永远不停止的战斗,蚊子们遵循的是毛主席他老人家著名的“敌进我退,敌退我追,敌驻我扰,敌疲我打”十六字真言,而我采用的是阵地战,每天早晚,喀土穆的清真寺发出做礼拜的呼唤时,我也必到蚊子坟场快意恩仇,大肆消灭敌人的有生力量,一盖儿在手,笑傲江湖。相信总有一天,在非洲,在苏丹,在喀土穆,至少在索巴我这间小小斗室内,蚊子和我的力量会从量变到质变,发生根本性的改变。
  
  楼上的狐仙
  万赖俱寂的时候,头顶上当地一声巨响,声音不经耳朵,而是聚成一线,醍醐贯顶,从脑门直响到心里去,在心里还要回音不绝,半天都不能平静。我知道,这是楼上的狐仙来了。
  可我住的是一间平房,是那种用木板拼起来的简易房,这种房子是92年从沙特买的,带卫生间和空调照明什么的,一般是用做建筑工地的临时住宅的。我们住在这样的房子里,一住就是10年。
  房子外面,在屋顶之上我们又用脚手架钢管和瓦楞铁,另外搭起了个棚子,主要是为了遮阳。非洲的阳光很有穿透力,如果让阳光直接晒在屋顶上,到了半夜也冷却不下来。
  在这种情况下,楼上哪儿来的狐仙?又何来楼上哪?
  我一直想搞清楚在我楼上制造噪音的是谁。在国内时,最怕楼上邻居不好,怕他走路声音太大,怕他乱丢东西,可是那时侯我还能反击,还能敲暖气管,能拿笤帚把儿往上捅捅天花板,实在不行,还能穿着拖鞋跑上楼去敲门理论一番。
  最先受怀疑的是那些鸟,那些鸟最爱在铁皮屋顶上走来走去了,小脚爪踩在上面沙沙作响,可是他们不住在这里,他们晚上就睡在树上,风大一点就时时惊起,呱呱叫几声再另觅高枝。
  屋子旁边种着树,是那种非洲刺树,这名字肯定不准确,但是我不知道应该叫什么。这种树结的果实象豆角一样,开始是绿的,慢慢就变黄变硬了,当从树上掉下来的时候,已经变得硬梆梆的了,我想,可能我听到的直入心底的声音其实就是这种豆角掉在铁皮屋顶上的声音。这个顿悟让我惆怅了一阵。
  这种树在雨季到来之前,就没有果实了,基本全掉光了,都准备趁着雨季生根发芽再创辉煌哪,可是那声音依旧存在,每到夜晚尤甚,每每让我辗转翻侧,思索这当的一声响与我的人生命运之间的关联。
  楼上有狐仙,这是有典故的,好象出自聊斋吧,是说有一家人,楼上是空房,可是老听见有声音有响动,就找了法师做法,竟然从空屋子里抓出一大堆狐狸。
  夜深人静的时候,我常躺在床上,透过蚊帐,看着平凡之极的天花板,想象着住在楼上的是什么样的狐仙,有没有漂亮的,爱好文学和爱好书生的那种狐仙。人与狐,不象人与鬼那么阴阳相隔不可逾越,怎么就不能建立和保持一种心灵层次上的爱情哪?如果没有缘分,又怎么会在夜半无语的时刻,给我的心灵发出一次次邀请哪?
  到了雨季,我的天花板居然是漏的,这让我很吃惊,待天明了就张罗梯子,爬上去查看,才发现在瓦楞铁的棚子和房顶之间,真的象有了间房子似的,两面以树为墙,绿意盎然,既能通风,又风景秀丽,就是小了点,只能算是阁楼。
  没有看到狐仙,只有满地的老鼠屎。
  
  
  猎鸟
  大使馆的仓库里有只老掉牙的气枪,我知道后花言巧语一番,给借了出来。
  玩枪可能是每个男性都有或者都应有的兴趣吧,我把那枪搁在车后备箱里直奔欧洲街,找到全喀土穆唯一一家体育用品商店,买到气枪子弹后马上又开回住处,连当天原计划该干的事都顾不上了。
  我们索巴的鸟特别多,清晨黄昏尤甚,跟在树上开大会似的,这会儿,我连屋都来不及进,装上子弹,就冲鸟儿去了。那些鸟从来没有在这里遭到过打击,根本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就一个个地往下掉,我简直成了神枪手,一会功夫就打了九只,这对于在大学军训时十枪才打十环的主儿来说,那还不是奇迹吗,我把麻雀的脚捆在一起拎回住处时,象个打猎回来的勇士。
  古人说,人有利器是必生凶心,又有人说,枪杆子里面出政权,我现在一枪在手,想的只是一顿油炸麻雀。
  和我一起的两个同事,对枪的兴趣显然也大于对麻雀的兴趣,两个人争着去玩枪了,剩下我一个人,这九只麻雀什么时候才能拔毛褪皮开膛破肚哪?于是给自己找了个借口,说9只不够吃的,先冻到冰柜里,攒多了再吃个够。
  这里的鸟,品种最多的就是麻雀,其次是一种灰色的鸟,比鸽子个子小一号,据说叫斑鸠,我也不知道对不对,按说这种鸟比麻雀大,应该好打,但却因为大,所以一枪往往不能毙命,还在地上能够飞啊爬的挣扎一阵,有时候就钻到犄角旮旯里找不到了,我想训练狗去抓,象真正的猎人那样,自己只管放枪,让狗去捡,结果,我们的狗对鸟不感兴趣,因为他们从小到大的食谱里面就没有这一道菜,所以即使丢给他,他也只是迟疑地闻上半天,又含在嘴里半天,把羽毛弄得湿漉漉的,然后悄悄地丢在某个角落,这是对我们讲礼貌哪,怕我们以后不给他东西吃了。所以,我打斑鸠的时候就从严要求自己,一定要打脑袋,一枪毙命。还真有过这么几次辉煌哪。
  鸟打得多了,正准备费点劲开剥一番吃了他们哪,赶上了冰柜故障,又赶上我们两天没有发觉,所以,一冰柜的鸟啊,全臭了,只好丢,狗们却对这臭鸟吃上了瘾,整天守在门口,一看见你拿枪就跟在身后,那段时间连拿笤帚扫地也不行。
  院里的黑人,对我们这种体育运动抱以宽容的态度,在非洲,打猎是有历史渊源的,肯尼亚、坦桑尼亚不必说了,一直是欧美人青睐的狩猎场,海明威拖家带口去打了两次,还写了两本书,直到现在为止,苏丹南部还是可以打猎的,只要你申请正式的文件就行。可是,打鸟不算打猎,吃鸟就更被人小瞧了,那是小孩子的勾当。
  曾经持着枪追捕一只很漂亮的鸟,从院子东跑到西,那鸟是一对,海蓝色,拖着长长的尾巴,飞起来老是滑翔的样子,我端着枪追他,这时候的鸟已经不象开始时那么好打了,只要你抬头看他,他就能感应得到,就飞啦。终于打下来一只,看到他的羽毛,真的是很好看,颜色还从浅到深,可是我已经失去了把皮拨下来的欲望,只觉得没啥意思。
  最后一次打鸟,是因为一只很肥的麻雀,我看到它站在离我不远的吊车上,好半天也不动,看起来特别的肥,好象连飞都懒得飞了,我示意扫地的黑人别惊动它,然后飞身回屋取了枪,一连打了7枪,那鸟还是连动都没有动,刚开始我觉得很丢面子,让黑人看到我连这么近的鸟都打不到,有损形象,可打了7枪后我开始觉得奇怪了,检查了一下才发现,敢情枪坏了,枪管弯了,7颗子弹都在枪膛里塞着哪。
  这是我最后一次打枪,连打7枪,打成了一条铅棍。后来枪修好了,我就没有了兴趣,索巴的鸟还是那么多,每天早晚照常开会什么的,但是我已经不再关注了,只有一个后遗症留下了,就是我的那些狗,开始经常俯低了身子,在草丛中躲躲闪闪地去追逐鸟了
  
  烹蛇
   我从来没有想过我的院子里有蛇,因为苏丹很干燥,而我印象中的蛇,都是在潮湿的地方出没的。
  刚到非洲来的时候,最担心的是毒蚊子、毒蚂蚁、毒蜘蛛,直到有天早上,我的黑人员工阿达姆,用树棍挑着一条蛇走来,我才吓了一跳。
  蛇是在水井那边捉到的。我的院子里打了一眼100米深的机井,水质很好,索巴的水,在喀土穆也是有名的,专门有这个牌子的矿泉水在买,所以,常有中国公司的朋友带着大塑料桶来我这里,既是来看我,也顺便狠狠地弄一桶水回去。
  每天早上有两个小时,是开井打水的时间,要将一个小水塔灌满,还要浇树,我院子四周,沿着铁丝网的院墙,种了一圈非洲刺槐,靠近机井的这部分树,因为每天被浇到的水最多,所以长得最为茂盛,蛇就是在这里被捉到的。
  可能这里早就有蛇了,所以,负责打水的黑人雇员,自己做了个捕蛇工具,每天打水的时候带着,那是一根细铁管,头上用细铁丝拴了个圈套,细铁丝穿过铁管,在铁管另外一头露出来一截,一旦发现了蛇,他就把圈套伸到蛇头上,再一拉细铁丝,蛇就被勒住脖子逮住了。
  我很惊讶我的黑人雇员为什么要把蛇逮来给我看,可是他更惊讶我会如此高兴,当他弄明白我要吃了这条蛇时,简直吓了一跳。
  蛇被勒住脖子在细铁管上挣扎着,嘴都被勒得裂开了,我仔细看看他的牙,不象是毒牙,又看看脑袋,也不该算是三角形的,再抓住尾巴看看,也不是骤然变细的那种,那么,根据我浅白的知识判断,这不是条毒蛇了,不是毒蛇就好,一来免得在杀它时被它误伤,二来也不用考虑会不会吃了毒蛇而中毒。
  我把蛇头用钉子钉在了树上,蛇挣扎了几下,身子垂了下来,露出雪白的肚皮,我在屋子里跑进跑出,选中了新买的瑞士军刀作为武器,象一个猎人一样站在树前,对着还在蠕动的蛇一刀挥去。
  当然,我手下很有分寸,刀尖在蛇头部下划开了一道小口子,露出里面雪白的肉。我把蛇头下面的一圈蛇皮切开,然后象脱衣服一样,为蛇剥下皮来。雪白的蛇肉一段段露了出来,那个过程真的有那么点色情的意味。
  蛇皮脱到尾巴附近时,突然断了,让我大为懊恼,本来想剥一张完整的蛇皮的,这下只好一刀断去,反正尾巴也没有多少肉。再下来就是开膛破肚,和收拾鱼也差不多。我关于吃蛇的所有知识,来自于当年阿城那篇著名的小说《棋王》,里面知青们吃蛇的描写,很让我向往,现在终于自己亲手炮制了一回。
  这条蛇只是条小蛇,挂到树上时我拿尺子量过,1米3左右,只有中指那么粗。我把锅里装上水,把雪白的蛇肉扔进去,它象是又活了一样滑入水里,盘在锅底,然后各种作料一撒煮上。
  坐在门口等着水开,回味着杀蛇的过程,才觉得自己跟中了邪似的,自从一见了那蛇,我的脑子里就只有一个念头---吃了它,我平常可不是这样的。刚才杀蛇的树下,滴着几滴鲜红的血,触目惊心。不过蛇的血真不算多,难怪人家说蛇是冷血动物。
  厨房里很快飘出香味来,引得那几只狗都凑了过来,一边使劲嗅着一边小声嘀咕,这是什么味呀,这么香,我想,呆会要给他们留点汤,也让他们尝尝鲜,以后碰见蛇就尽管抓了来。
  我的两个伙伴坚决不肯喝汤,虽然我忙活的时候他们也很有兴趣地看着,但是一下了锅,他们就没有兴趣了,一个是穆斯林,不吃蛇也说得过去,另外一个不吃的理由是没有吃过,怕有毒,我劝了劝,也就作罢了,不过这还真影响了我喝汤的情绪,万一我看走了眼,煮了条毒蛇哪?这不成了一锅毒汤了?我倒出了一点给狗食盆里,虽然不太光彩,可总算也是个解决之道啊,难道要等我吃了没有毒再给狗吃?结果几条狗都凑过来,轮流上去使劲闻啊闻的,简直爱不释手的,可偏偏谁也不吃,真气死我了。
  我端坐桌前,蛇汤的香气扑鼻而来。古人拼死吃河豚,我这算什么呀??我掏出车钥匙丢在桌上,叮嘱我的伙伴,去医疗队之前,先给队长打个电话,让他们早做准备,一到了就能抢救。然后,凝神屏气,万念俱消,全部神经都集中在舌尖处,一勺鲜美之极的蛇汤进到嘴里,不觉得有毒啊,倒是有点淡。
  我在两个伙伴的注视下,淅沥胡噜地吃起来,开始还象保持一种于吃蛇相配合的清逸斯文的形象,到后来就顾不上了,只吃得山摇地动,大汗淋漓,亲手杀的蛇,亲手烹的羹,滋味就是不同。
  那些狗看我出来,都围了上来,我才想起忘了给他们留点汤了,再一看他们的食盘,刚才做实验的那一勺蛇汤已经被舔得干干净净了,活该,谁叫你们刚才不吃的?
  后来,黑人雇员又抓了几次蛇,但是都没有那条大,我觉得不值得折腾一回的,切成几段丢给狗,他们闻了闻,都不理睬,真是蠢啊,难道非得加上作料炖成汤你们才喝?那你们得先学学钻木取火,然后设法直立行走,哎,离自己动手烹蛇汤,还早着哪!
  
  失眠
  
  夜里两点,还是睡不着的我,走到院子里。
  临睡前下过雨,地上虽然没有积水,但是很湿,脚底下软软的。几只狗还都没睡,见到我出来,大狗们远远地摇摇尾巴算是打了招呼,小狗就连蹦带跳地跑过来想亲热亲热,我用脚尖表示拒绝,因为懒得洗手。它看我态度坚决,也不勉强,接着在一边玩,我看着他在追逐蚂蚱,不断地追上去用爪子按住,那动作跟个猫似的,也难怪它,这只小狗刚抱来的时候还没有断奶,因为怕大狗们欺生,我一直把它圈起来养,整个童年就只有我的猫和它在一起,由此可见家教的重要,要是和狗在一起就不一样了,至少抓蚂蚱这行为,大狗们可不干。
  雨后的院子里,小动物比平常多,最多的是蛤蟆,小的只有指甲大,满地乱跳,可是小狗却不去追,大概真是有毒吧,不然一口一个,怎么也比蚂蚱肉多。
  小狗大概不太会吃蚂蚱,来来回回就用爪子按,却又不吃,只是闻啊闻的,象个性变态,把人家蚂蚱累得够呛,我也看得气闷,就蹲下帮它抓只大的,然后拧掉大腿丢给它,它知道我的意思,这是让它吃哪,平常我有点鸡骨头、肥肉皮什么的要给它开小灶,也是这姿势,于是它就把蚂蚱叼起来,含在嘴里,含了一会儿,弄得蚂蚱一身吐沫的再吐出来,蚂蚱拖着亮晶晶的狗蜒四处爬,怎么着?还不吃?这可是美味啊,在我们中国那是入菜谱的,叫油炸飞蝗,你个苏丹狗,跟着我长学问去吧。那狗看我一眼,又再叼起来,含在嘴里,看我还是看着他,只好一皱眉头一闭眼,吞了下去,就是嘛,不就是吃个蚂蚱吗,能死吗?要是得罪了我,以后吃不到小灶就惨了。不过它也聪明,摇摇尾巴表示了谢意后就远远跑开,一直跑到院子那头,不知道是不是偷着吐去了。
  鞋底下很快带上了些湿泥,变得沉起来。天上还是没有星星,不过因为黑,也看不到云,除了拖鞋和内裤,眼镜算是我唯一的行头了,我就这么站在院子明亮的灯光下,感觉象站在舞台上,这是我自己的舞台,让我觉得特别自在,想光着就光着,连眼镜都多余,只是刹那间,孤独咕咚一声涌上心头,轻风吹过,四下无声。
  这样失眠的夜晚我经历了不知道多少,能发现很多平常看不见的事情,比如有一天夜里,我蹲在院子的阴影里等着抓小偷,却意外地发现,天上飞过的一架飞机,机头前投射着长长的一道光柱,象长剑一样刺破夜空。我还是第一次知道飞机还要开探照灯的,那发现让我兴奋了好几天,到处打电话跟别人说。再比如现在,车棚前面有一片草绿油油的长得很好,可是上午我出门时还注意过,干巴巴地晒得蔫黄,神奇吧,这雨从开始下到现在也不过4、5个小时,居然就让草有这么大的不同,真是给点雨露就滋润啊。
  三点的时候回到屋里,打开电脑写下这篇东西,这个时候的北京应该天亮了吧,而我却还绝望地不知道怎么才能度过这个长夜。
  
  与传奇擦肩而过
  那一天,我的一个苏丹朋友打电话来,说要介绍大生意给我,我也没当个事,因为他已经介绍了好几百人给我了,都没成过。不过他那天的声音透着特别,好象吃多了达哈尼亚-----苏丹一种具有提神和壮阳功效的兴奋剂,而且居然破天荒地没有约定见面时间,只让我给车加足油,推掉近几日的其它约会。
  我这人是出名的好说话,性格温柔如水,虽说暗地里也有些不爽,但没有拒绝。结果这次见面竟然一波好几折,我连续几天天天被约到欧洲街,被堵在喀土穆最拥挤的车流里,被全世界最毒辣的太阳酷晒,然后接到电话,说约会又取消了,又要改在明天了。
  终于我发出了愤怒的吼声,他连连解释,还略带神秘地降低声音,说要介绍给我的是希法药厂的人,所以不太容易见到。我听这名字很熟,可在那个时候还怎么能思考,我用最简单的单词告诉他说,我不见,然后带着报复的快感挂断电话,一路开车狂奔回家,洗澡睡觉。
  虽然和苏丹人打交道容易让人上火,可这次上的火比较大,大到了我要找牛黄上清丸的程度,找着找着,我突然想起这个希法药厂了,这不是1998年,被美国的巡航导弹炸了的那个药厂吗?
  我赶紧打开电脑找储存的苏丹资料,没错,希法药厂,全苏丹最大的兽药厂,由中国建筑公司承建厂房,设备来自德国等欧洲国家,刚投产不久(连承建商的最后一笔工程款还没有付哪!),就被美国军舰在红海发射的数枚巡航导弹袭击,厂房设备全部被毁,无人员伤亡。据说该厂是涉嫌为拉登制造化学武器而遭此恶运的。
  这是5年前的事了,那个时期在喀土穆的中国人,都知道这事,而且据说有几个半夜耐不住酷暑,跑到房顶睡觉的中国人,亲眼看到其中的一枚巡航导弹从头顶飞过去。据说飞得很低,声音很大。
  后来有很多中国人到那个工厂去参观过,毕竟,在和平时期,不是常有机会看到武器的威力的,还是美国人的武器。我看过别的中国人在那里照的照片,一地瓦砾,到处都是歪歪扭扭的铁架子,而苏丹人似乎也愿意让外国人看看美国的暴行,只要有人去,就打开门让你参观,我去找过几次,可惜没有找到,那药厂坐落在北喀土穆的工业区,那边全是高墙林立的工厂,从外面看一模一样,而美国人的巡航导弹只是把车间厂房炸毁了,外墙还完整得连块墙皮都没掉。
  难道现在就是这个希法药厂要见我?他们到底和拉登有关系吗?美国人到底有没有什么证据哪?
  这个时候,好奇心超过了一切,何况我也吃了牛黄上清丸,火也消了,于是再拨电话给那个苏丹朋友,听得出来他也松了口气,于是再次安排了见面。
  这次还算顺利,但让我吃惊的是,要见面的地点居然不是他前几次一直约我的欧洲街,而是从那里又开了十来分钟,在一条僻静的小路上,我的心不争气地狠跳了几下,没出息,又不是见拉登,怕什么呀?
  药厂的总经理长什么样子,我现在已经想不起来了,只记得他穿着西服,而屋里空调很冷,让穿短袖衬衫的我冻得手脚冰凉。
  他们正在制定被炸药厂的重建规划,恢复兽药生产,准备在原有场地上向东扩展土地,建抗生素生产车间,总的目标是建成北非地区最大的药品生产厂。我翻看着已经完成的设计图纸,一边往本子上抄着关键数据,一边心中狂喜,可算让我捞到个大买卖了,拉登总不会没有钱吧。
  总经理也在那边翻着我们公司的简介,看得出他也很满意,于是宾主尽欢,谈到总造价,他说准备花上5000万美圆,问我够不够,我连说够了够了,问他打算怎么付款,他说钱还在美国政府手里,这5000万美圆是他们为药厂被炸而向美国政府提出的赔偿要求。
  嘿,我倒!
  生活就是这么神,平淡久了一定会有传奇出现。
  
  
  倒垃圾
  
  早上,吹哨子的声音在窗外响起,这是运垃圾的人来了,再过一会,巨大的车的轰鸣就由远而近响了过来,那是一辆巨大的兰色卡车,穿行在居民区的窄巷里,特别加高的车帮比两旁的院墙还要高出一截,象是一只正在通过船闸的大船。
  我总要等到最后一刻,才抄起昨晚就装好的垃圾袋跑到阳台上,这时候那车正好开到楼下,高高的车帮子就在我眼前,我先向车顶的两个苏丹人打个招呼,然后把垃圾袋一把丢到车箱里。
  其实这么做不太好,没有苏丹人会这么做,他们都规规矩矩地站在自家院子门口,把垃圾袋交给穿着工作服的垃圾工,由他们丢上车去。可能因为我是外国人,又是住在这个居民区里唯一的外国人,所以他们对我格外宽容―――有时候我甚至光着膀子就窜到阳台上了,虽然只是惊鸿照影转瞬即逝,也能把苏丹人吓得目瞪口呆。
  搬到这个地方的时候我已经在苏丹长驻了三年,象个苏丹人一样熟悉喀土穆的大街小巷,看他们的肤色比看中国人的黄皮肤还习惯,听着倒垃圾的哨音响起,常会有种恍惚感,好象自己从小就是在这里长大的一样。
  有时候恍惚感太强,神游物外就忘了倒垃圾了,不过也不要紧,我只要把垃圾袋带到大街上就行了,街道两旁常能看到一些兰色的绿色的红色的塑料袋,装得鼓鼓地沿着街道一直排到尽头,刚开始我还以为是哪辆车上掉的货,后来才知道是垃圾袋。垃圾车每天都沿着大街慢慢走一遍,垃圾工们一路跟着,把垃圾袋丢上车,我只要赶在他们之前把垃圾袋丢在那里就行了。这种特殊的袋子是要花钱买的,也有人拿个随便什么的塑料袋装了垃圾放在那种彩色塑料袋边上,企图鱼目混珠,这种时候,这袋垃圾会不会被拉走,就全看垃圾工当天的心情了,有些垃圾就这么永远地放在那里。风吹日晒地,袋子很快就破了,露出里面生活的碎屑。塑料袋子的碎片被风刮起来,挂在树枝上,每到黄昏,夕阳西下,喀土穆到处碎金片片,也算是都城一景。
  这些塑料片儿,一部分会被风吹到无边的非洲原野里不知所终,而更多的,却是被羊吃了。喀土穆多羊,路边成群结队随处可见,城里哪儿有那么多草给它们吃呀,于是就吃垃圾,吃塑料袋,这个习惯历史悠久,有位十年前来过的同事念念不忘,特意来信问我,那些羊还是吃塑料袋吗?
  喀土穆的羊一代代地吃着塑料袋由生到死轮回不已,不过羊肉还很不错,吃不出塑料味来。
  
  
  
   金光闪闪欧洲街
  
   欧洲街是喀土穆最繁华的地方,可谓是苏丹的王府井,除了每周五伊斯兰法定的休息日外,从早到晚,热闹非凡。
  这条大街其实叫共和国大街,欧洲街这名字是在苏丹的中国人给起的,它旁边一条小一点的街道,被称为亚洲街。叫得久了,苏丹人也只好认了,和中国人提到的时候也跟着叫欧洲街了。
  这条东西向的大街很长,但真正被称为欧洲街的,只是西头繁华的几百米,从这里向南北两边延伸,却又绵延了几千米,形成了喀土穆最大的商业区,这些地方也都被称为欧洲街。街两边全是高大的建筑,喀土穆有点规模有点追求的公司都以在这些大楼里办公为荣,沿街的底层向内凹进去,修成通廊的样子,这是热带地区的建筑特点,也算一种善举,使得小贩们可以在阴影中,背靠廊柱摊开一块布,放几幅墨镜,几盒香烟开始谋生。这些楼已经有些年头了,迎街半开着的大门上,铜质的门环上面有精美的花纹,常被手触摸的地方能映出街上的车水马龙,而不被人碰的地方却生着淡淡的绿锈,苏丹是个干燥少雨的地方,能生出这样的锈来,更显得年代久远,气势不凡。门内,宽大空旷的楼梯扶摇而上,却让人有种时光流逝的感觉。底层更多的是商店,书店,旅游公司,电脑行,机票代理,工艺品,一个个门脸都不大。比起外面的喧嚣来,这里的购物环境要好得多。
  商店中最引人注目的是金器店,远远望去金光闪闪,连灯火也比旁边的商店更亮一些,那是因为所有挂满金饰品的橱窗里都安装着灯,灯光从最佳的角度投射在金器上,让每个路过的人都沾到满眼金光,不由自主就看上几眼,男性还好说,意志薄弱的女性往往就推门而入了,那些金器大部分来自中东几个富裕的产油国,成色十足自不必说,工艺更是不俗,据说有些缠绕成手镯的金丝比头发还细,要用放大镜才能看清。
  其实,在欧洲街,似乎什么都能买到,一方面是有各种商店,另一方面就是当地人生意做得高明,他们好像不会说“没有”这个词,随便你走进一家什么店,只要你说想买什么,也不管这个店经不经营,店主都会说:有,等一等。这一等,也可能二、三个小时过去了,等店主人空着手回来,你也就没有必要再一个个商店转了,最起码欧洲街上是没有了。店主还不放弃,会对你一连声地说:明天,明天会有,不过这种时候劝你就别当真了。
  
  
  树雕
  
  我几乎每天都要开车经过欧洲街,有一天突然觉得路边有些不同,原来是欧洲街西边那个街口上,有两棵树死了。
  这是两棵已经很粗的树,根深叶茂的,突然就死了,真是可惜,不知道是不是病死的,满树黄叶久久不落,象两束巨大的干花,离得老远就能看见。好长时间里经过那个路口,这两树干花都还在,看来苏丹人也觉得可惜,舍不得把他们砍掉。
   有一天苏丹人砍掉了黄叶缤纷的树冠,两棵树只剩下一人多高的树干,深褐色的树身上端,露出白惨惨的几块断茬,让人想起中国的古话:脑袋掉了碗大的疤,大小形容得真准确。
  这两棵树正好在红绿灯前,每次等红灯时我都要打量一番,再有一天去,看到树干被剥了皮,露出洁白的肌肤,一地残屑,这是要如何整治他们,凌迟吗?此时不由对两棵树的命运有了关心,也怪,他们好好地活着的时候从没注意过他们,每天在他们面前走走停停,现在却想不起他们原来的样子,是两棵什么树来着?是桉树还是非洲刺槐?
  喀土穆是在沙漠边缘的城市,往北200公里就能看见成片的沙丘了,再往北下去,能一直进入著名的撒哈拉沙漠,所以城里的风中带着细细的沙,没几天时间,这两段洁白的树干上就蒙了一层黄色,成了丑陋的两段木头,看样子是要等着风干之后当柴火吧。果然,再有一天经过,见有两个人各对着一棵树挥着斧子砍,第二天再经过,他们还在砍,怎么跟咱们的吴刚砍桂树似的?于是这次就故意放慢了速度,引得后面一片愤怒的鸣笛声,但总算看明白了,这两个非洲的吴刚在雕刻。
   非洲的木雕世上闻名,想当年毕加索、高更等艺术大师都为那些原始古朴的木雕而痴迷,所以即使不觉得黑木雕好看的人,来了非洲也得背两块回去,不过那些是黑木雕,雕在非洲特有的黑木上的,而且也没有这么大。
  雕刻者的工作时断时续,那两棵树就这么慢慢地变成木雕,我每次开车经过的时候,都有一种正在见证历史的感觉,因为这两棵树,我永远不会再见到了。有一天稍一留心,才发现很多平日里看得很熟悉的城市雕刻,竟然也是用整棵根还在土里的死树雕成的,原来喀土穆的树在停止呼吸之后,还会用另一种形式再次获得生命。
  
  
  小贩之臭梨摊儿
  
  震环是一家中国公司的名字,因为经营长途电话业务而成为喀土穆的中国人常去的地方,从震环出来往南的路口,有一个卖水果的摊子很特别。
  这个摊子只卖一种叫臭梨的水果,而且是在离路口的红绿灯还有20米远的一根电线杆下面,周围光秃秃的,没有别的水果摊和它做伴儿,旁边连棵遮荫的树也没有,摊子只是架在两块石头上的一块木板,上面绿油油的臭梨堆成金字塔的形状,摊主也不象别的摊子那样玩命吆喝,就背靠着电线杆子站着或者蹲着,连把破凳子都没有。那种简陋劲儿,好象随时都会散伙似的,但是他一直在,好几年了,每到臭梨上市的季节,他都在这里。
  最奇怪的是,这个摊子只在下午才摆出来,下午正是苏丹最热的时候,几乎所有的商店都会关门,他却跑来支起水果摊来,他为什么一定选在这里哪?其实离他不远的红绿灯下就有几棵树,好歹也能遮荫啊,而且那里过往的人也多一些。是不是他觉得这里风水好?可我也没怎么见他开过张!
  我刚到苏丹时就买过一次臭梨,可又不会吃,连皮咬开,皮又厚又硬,里面全是嚼不动的籽,根本无法下咽,更可怕的是有股臭味,几天都弥漫在屋里。那些臭梨最后全给了看门的黑人,对臭梨也没有了兴趣。
  臭梨是一个约定俗成的叫法,其实应该叫番石榴,我的一个朋友在南美洲住过一阵子,他的屋子后面就是一个番石榴树,每天晚上吃完饭,他就从后窗探身出去伸手摘一个下来,也不洗,拿刀切成两半,用勺子舀着吃,那些特别硬的籽也不用吐,也不用嚼,就这么吞下去就行了。南美著名的作家加西亚马尔科斯出过一本访谈录,名字就叫《番石榴飘香》,不过这是那些喜欢番石榴的人的说法,我只觉得它臭,就象臭豆腐那样。
  太阳在电线杆后面拖上一条细细的影子,卖水果的人就躲在这影子里,影子虽然窄,但也在他穿着宽大白袍的后背上带来窄窄的一丝阴凉。每次经过我都要在心里纳闷一下,猜不出这水果摊是怎么回事?是没有经营意识不思进取还是政府官员下班谋个第二职业?是为了纪念一段失去的感情还是完成一个诺言?再或者,难道是秘密警察为了监视什么而派的卧底?真要如此,也太不成功了吧?
  有一天晚上开车经过那里,我突发奇想停下车来。摊子只剩下两块石头和一块木板了,根本看不出白天曾经是个摆满臭梨的摊子。我站到摊主的位置上,背靠着电线杆站着,眼前那条熟的不能再熟的街道似乎变了个样子。电线杆子上几个粗糙的毛刺硌着我的后背。我轻轻挪动身体,在那个毛刺上蹭着后背上的痒处,突然觉得生活很惬意,很自由。
  
  
  午夜的收音机
  
  我搬到喀土穆的蒙西亚区后,和房东一家住在一起,我在二楼,他们住在一楼,房东老头觉少,每天不到六点就起来听收音机,也不知道苏丹人是怎么想的,他们新闻开始之前的一段固定音乐,居然是慷慨激昂的朝鲜歌曲,每天听着都让我热血沸腾一跃而起,当然,音乐放完我还是要继续睡觉,天还没亮哪。
  我开车总要听收音机,而且音量开得很大,其实我倒不是喜欢苏丹音乐,但是没办法,我那辆老丰田上的录音机早就坏了,我从国内带来的磁带都听不了。再说,我一向自认为很坚强,入乡随俗嘛,到了喀土穆就不再想北京,好好度过每一天吧。有时正好赶上几个台都没有音乐,我就听那些阿拉伯语的新闻,虽然不知道在说什么,可是听得久了,居然也能听出旋律,我也就把他们当音乐来听。
  其实严格上讲,我甚至算不上一个喜欢听音乐的人,我只是想听到些声音,有时候开车去另外一个城市,一去就是几百公里,一上午都说不上一句话,就只能靠音乐做伴了。
  日子在音乐中度过,认识我的人,都说我过得很快乐,每天东跑西颠,无拘无束,到那里都有一帮朋友,勾肩搭背,吃吃喝喝,我自己也这么觉得,常夸口说自己适合国外长驻生活。
  有一天晚上,我从几百公里之外的迈达尼回来,快到喀土穆时已经是半夜了,路上没有什么人,天地之间只有我车头前几米长的一段亮光,收音机里是长长的一段阿拉伯语,里面提到了“西尼”,这是阿拉伯语“中国”的意思,我想可能是有关中国的什么事,突然,语音停顿,旋律响起,我下意识地跟着唱了起来,唱了两句之后我才醒悟,这不是一剪梅吗?可我这是在万里之外的苏丹,跟着苏丹广播唱一剪梅啊!
  我放声歌唱,脖子上的血管都激动得突突地跳,车也越开越快,音乐结束时,收音机居然也不再做响,我一下子又陷入到黑暗中,刹那间,寂寞咕咚一下,涌上心头,把心塞得满满的。远在北京的家人、朋友,此刻在干什么哪?离我真的很远啊。
  我把车停在路边,我以为我会象电影里演的那样哭一下,至少湿一下眼角,可是没有,我只是发了会儿愣,非洲原野的寂静从敞开的车窗钻了进来,沉甸甸地压着我,远处,喀土穆的灯火无声地闪耀着。
  那天之后,我把车开到丰田车行,指着录音机说,把它修好,多少钱都行。
  

作者:baldhead海归茶馆 发贴, 来自【海归网】 http://www.haiguinet.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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