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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朋友任老大

heliuqingqi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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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衔: 海归少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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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入时间: 2005/04/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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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原创]朋友任老大 (2701 reads) 时间: 2010-8-27 周五, 16:26

作者：heliuqingqing 在海天文学发贴, 来自【海归网】 http://www.haiguinet.com

朋友任老大

有些日子没有见到任老大了，朋友说他又到瑞丽去赌石了。他曾经和我说：这样平淡的生活让人受不了，要活得有意思些，总得找点东西来玩玩。几年前，他忽然迷上了翡翠，他有很多三教九流的朋友，做玉石生意的路路，每次把缅甸的翡翠带到沿海去，都先在他那里歇几天，把带去的货色和他欣赏一遍。据说路路能够通过看人的面相，就知道他人五脏六腑长什么样。

教书的同伴阿君说到任老大：我觉得他有些太怪了，总是一个人开着皮卡车，拉着一大个帐篷，带上钓鱼竿，液化气和炉子，在山里连天白夜呆十天半载，渴了喝山泉水，饿了吃自己钓的鱼，他怎么可以这样呢？倒像个野人似的。说不定你和这样的人倒有共同语言，因为你也是喜欢郊游露宿的嘛。

路边一个大桥下有道不起眼的铁门，漆色斑驳，敲开铁门，任老大正在烤羊肉，穿着家居的白色花衣服。邀来品尝他手艺的都是他的同学朋友。真纳闷这么个简陋的地方，却郁郁葱葱生机勃勃的，来来往往的人不必说，靠着路边的院墙上爬满藤萝，种在花盆里的葫芦也结了几个瓜，高低错落地趴在藤子上；几颗盆栽生气盎然。一面是厂里的仓库，一面是大家吃饭的餐厅，四五桌子人吃得津津有味，烤羊肉味美无比，红色的梅子酒色香俱全，大家都喝高了。任老大笑眯眯地看着这一群陶醉在酒肉之中的人。那段日子他迷上了厨艺，成天呆在家里，腌咸菜，卤肉，煲汤。从水库里钓来鱼就忙着剥皮剔骨，做成鱼肉丸子，请大家去尝新。大家看他做得又费力又浪费，可他觉得好。他给厂里的工人煲营养健身汤，榨豆浆，一个工人撩起衣服露出手臂说：自从喝了任老大煲的汤，连年发的癣也痊愈了，真是怪事，我们好多人身体都壮实了，下钢材干重活，不似从前累了。

任老大不喝酒，却藏着很多自己泡制的、别人送来的酒。每到年节下，他开着大卡车，叫上几个人，到最偏远的山村里去，买几头猪，拉一堆鸡，把省城里呆腻烦了的朋友们叫来打牙祭。他买的猪是让村民用胡萝卜瓜果菜蔬喂养的。去拉猪也算一项乐趣，朋友们从各处聚拢来，跟着他一起像鬼子进村一般，看到农家的猪鸡菜果，样样觉得稀罕，看村里人喂猪的萝卜白菜，觉得那样的的绿色蔬菜只喂了猪，不免要扼腕叹息，恨不能都拉了来城里。“我们走到没有路走了，才到那个藏在山背后的村子，那里的空气太新鲜了，我们的肺仿佛都被洗了一遍，忙着大口大口地吸！山上那么安静，我站在树下，直想流眼泪，太静啦，静得让人心慌，想哭！我们就在山上学狼吼叫了几声。”外号叫小六一的人在谈他们去山里拉猪的感受。猪被宰杀了，腌制火腿，炸酥肉，一大伙人吃了杀猪饭，任老大再分配点给朋友们带回去过年。城里的朋友觉得他老土啦，那么好的肉，怎么舍得腌火腿呢？老大讲：你们吃到了新鲜的，还有没有吃到的，就给他们吃火腿。有次在他那里聊天，喝茶，不觉聊得晚了，一看表已经零点，他就穿着居家的花衣服，爬上泊在门边的卡车，拎了瓶梅子酒，拿了他自己做的卤牛肉说给我尝尝，送我回家。

任老大单名翔，老大是朋友们对他尊称，可他不喜欢这样叫他，管他喜欢不喜欢我们都这么叫了。人在哪里生活，也许多半是宿命的。早先，他从部队下来的父母在城郊的医院当领导，把他从老家福建转来上小学五年级，才来了一年，父母就又把他放在省城的总部医院，在省城上初中。一个12岁的孩子，独自一个人生活着，也许是太孤独无依，他有了一群在外面浑玩的伙伴，整天打架斗殴，缺课逃学。一回，有仇恨他父亲的人，教唆人来打他，把他胳膊被折断了，他一个人到医院才包了起来，碰巧他父亲回省城开会看见了，不问理由，军人出身的父亲先把儿子暴打一顿。罚跪一夜，从此倔强的老大和父亲几年不讲一句话。高中，他回到父母身边的学校继续读书，他常领头去偷鸡摸鱼，可是别人不免常常被捉住，唯有他却常常得以逍遥。他偷人家果园里被恶狗看住的桃李，越是别人不能得手的，他越有兴味。同学老中怕黑，却被他拉着一伙儿去，晚上翻墙越壁回学校。那时穷，孩子们格外嘴馋，哪里有吃的，总得想方设法弄来。某老师晚上守门，看他们翻门而入也并不责罚，只让他们乖乖回去宿舍睡觉，下不再犯。后来任老大当了领导，得了几箱茅台酒，知道某老师喜酒，特意送来给他喝。不久听说某老师辞世了，得的是高血压脑中风，他自责很久，怕是自己送的酒害得老师早逝的。

任老大喜欢老中，认为他朴素而聪明，常常也喜欢捉弄他。他们那时上学，每个人有一个盆，用盆端水存着洗漱。晚上任老大回了宿舍，先在老中盆子里洗了脚，却不倒掉洗过脚的水。老中不知情，仍然舀那水洗漱，任老大捂着被子笑了半夜，第二天起床才和老中说：你知道不知道昨夜你喝了我的洗脚水了。大家说，食堂打饭的那个某某着实可恶，每每去打饭，他总得左摇右晃，把满满一勺子饭摇得只剩了半碗才给到大家碗里，哪里够吃？从来不去打饭的任老大一听就跳了起来，第二天，亲自到食堂，买了两个馒头，劈脸就朝着某某砸过去，顿时食堂一场混战。老大的父母都是医院领导，学校的友好近邻，这事就罢了，同学们碗里的饭倒增得合理了。

高中毕业的任老大当了兵，喜欢上了一个美丽的女兵，那个女兵写得一手好字，已经是连级干部了，他却还是个小兵。他发奋图强，很快入了党，考起了军校。拿到通知书那天，约着人去冷饮小店吃冰激凌，天热，人多无座，好容易等到座位，一个同伴去买，其余人等。一青年看有一空位，遂来坐。同伴说：有人。那人也不理，依然坐着。又说：有人坐了。那人激起，两下打将起来。那青年一看这边四人，情知打不过，退了。却引来一大群持刀的人，将老大他们四个团团围住，逼到角落。老大情知遇到最凶蛮的当地回民了，他们四人非死即伤，难于逃脱。他眼明手快一把抓住青年的领子，拿出一把刀子逼着他脖颈：谁敢动手，我就叫他归西天去。众人愣住，彼时部队领导得知消息带人赶来，围攻的人四散，任老大回营被关了禁闭，此事在当地影响恶劣，读军校的事泡了汤。等第二年，才再考，上了陆军学院。

他手下一个农村兵因为得罪了某参谋，总是入不了党，提不了干，他看不过，有一天约参谋骑马，离营地四五里远，任老大下马，把他掀翻在地，一顿教训，参谋求饶。“你五次三番阻止某某入党提干，可知人家老父母在农村，就指望这么个儿子养老送终？你却因一己私利要断了他前程，下次你再不让过，遇见你一次我就打一次。”这个农村兵现在是某县县长，还常常来信邀他去做客呢。从小死去了当团长的爹的小坤，是老大的发小，他妈是随军家属，小坤是长子，小坤母亲带着三四个孩子，一家吃了上顿发愁下顿。任老大就格外维护他。小坤要讨媳妇，没有钱，任老大借助一个亲戚的关系，想法儿批发了几十箱香烟来，两个人上街卖了，帮着小坤凑了几千块讨媳妇的钱。还贩卖过难民服，赚的钱都喝酒玩了。

当兵烦了，老大想当警察也许比当兵好玩些，当了一年多警察，又腻烦了，到政府机关去。他因了机智可爱办事方法得当，混成了最年轻的处级干部，漂亮女兵早做了他的妻子，他自得自己的职位终于超过了她。每天喝茶看报的生活又让他觉得难于忍受，他又想折腾了。恰好有要打开东南亚市场，开发边贸的通知，他成了最合适的人选。收拾行囊，到泰国去了。过了两年，他接替了深圳公司董事长的职务。雷厉风行把公司管理制度严格了一番，又组建了企业在深圳和内地的营销网。每当他回家乡看望同学们，总是揣回一袋内地买不到的手表，让同学当娶媳妇的礼物去。每次他回到家乡，同学们就百鸟朝凤般聚到他身边，他带着他们到各处去玩，那时，最时髦的是KTV，打麻将，任老大把深圳自己享受过的一套，花钱让同学朋友们也去见识感受一番。同学们玩得几天不回家，同学的妻子不高兴：那个魔鬼回来了，他们都掉了魂，不着家啦。

几年后，任老大回到家乡，办起了一个厂。他说，自己太累了，一面在市场经济的轨道上跑，一面要被组织拉着裤带向后退，不如自己弄个厂，按自己的想法做。某一天，上级通知让他去接管某上市企业，还当董事长，依然保留处级待遇。他站在院子里的星空下思绪万千，想到他重新出山，也许会有一番比在这个弹丸之地更大的作为，可是丢掉自己从小做大的企业，让这六七十号人重新失业，他于心何忍？思虑再三，心有不甘放弃了。每晚，同学朋友一大堆聚到桥下，喝茶，聊天，打牌。他觉得自己和这些人的命运已不能分割，那个上市公司可以没有他，但这里需要他。

有一个同学在他那里认识了一些朋友，哄骗人家说有个什么合同要签，来请他大吃了一顿饭，却什么事也没有白白地返回去，那人并不知错识趣，却吹嘘自己的能耐。老大怒视着他，只一拳，就把他打趴下了。第二天，养花的朋友送花来，他记得答应过要送花给那同学过节的，照样送去，送去的花却被那人的妻子从窗台上扔下，任老大若无其事回家。

任老大每年都要回福建老家，他说到有一年在鼓浪屿，听到小岛上随风飘来的琴声，那时那景，恍若仙乐，无法忘怀，呆立良久。他去厦门江浙一带考察形势，审视经济发展的动向，趋势。顺便把沿途各地的水果特产带回来邀大家去尝，谈他的见闻，喝他买来的极品好茶，什么大红袍，金俊眉、、、、、听他淘来的好音乐：优美的排箫，宗次郎的音乐，从最经典到最流行，他则总是给人无限新鲜，无穷活力。而谈天说地，论古说今，竟然没有人可以驳倒他。

好久不见任老大了，这三四年间，他忙工厂的事情，父母在几年内相继去世了。在人生最后的阶段，老大和老人住在一起，守在身边照顾他们，调理饮食起居。老人病逝，二三十辆车排在殡仪馆门口，后事都由老大的朋友们操办了去，他倒不费心。因为给母亲调理养病，他弄出了一个什么调理气血的排毒养颜汤，朋友的妻子喝了，气色红润健康，说是真的很有效用，不再似从前那样稍一忙碌就感觉劳乏呢。

等他回来，聚到他的小院子去，喝他带来的好茶好酒，吃他买来的美食特产，听他讲赌石的事，说种种的见闻。某一天，也许他不喜欢玩赌石，又喜欢上别的，我们自然从他那里又有了另外的收获。就像他研究茶，就把所有关于茶的理论知识，亲历体会讲一番，喜欢石了，又学一番玉石的学问，谁知道呢？

作者：heliuqingqing 在海天文学发贴, 来自【海归网】 http://www.haiguinet.com

上一次由heliuqingqing于2010-8-29 周日, 17:52修改，总共修改了4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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