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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事评论 - 北京新貌 (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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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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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衔: 海归中校
性别: 
加入时间: 2005/02/11
文章: 2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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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归分: 318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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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江湖先生 在 海归商务 发贴, 来自【海归网】 http://www.haiguinet.com
出国10多年一直忙于糊口谋生, 难得有这样几个逍遥轻闲的日子, 当然要好好享受一下那份故土的温情. 一个阳光灿烂的下午, 我专程去探访了展览路附近的外交学院. 大学毕业后, 我曾经在此继续深造, 又读了三年研究生. 听说是国外回来的校友, 传达室的人也没多说什么, 就让我进去了. 记得读书时, 校门外一墙之隔有个加油站, 学校对面是一个生产搪瓷制品的工厂. 对于和加油站为邻, 我当时始终心存恐惧. 对面的搪瓷厂, 开工的时候, 时时会有袅袅黑烟, 吹向校园, 为此, 学校的区人大代表多次向西城区政府陈情. 搪瓷厂在我们离校前即已搬迁, 不知什么时候, 加油站也搬了家.
与国内的一般大学相比, 外交学院绝对是属于那种袖珍型的: 无论是学校的人数还是规模. 学校纵横大概都不超过200来米, 进了大门二,三十米, 就是主教学楼, 以前我们就读时, 连我们学生的宿舍, 食堂全都在这一幢楼里. 现在大概是学生的数量增加了, 在主楼后面又修建了新的学生宿舍楼. 本来有些散乱的空间有效整理利用以后, 感觉学校的空间反倒大了些, 绿化的不错, 在配以适当的花草, 让我觉得也有点焕然一新, 别有洞天的感觉. 80年代中我们入校的时候, 研究生一届有四十来人, 本科三,五百人. 在一般大学里, 一个系的学生可能也不止这么多.
外交学院是新中国成立后建立的隶属外交部的一个部属院校, 曾任外交部长的陈毅做过第一任院长, 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 学院主要负责为外交部门培养专才. 可能因为是最前沿的涉外部门, 自由化的程度也相对比较重一点, 所以在50年代反右已及后来的历次运动中, 受到的冲击也很深. 很多老师都曾经被下放干校, 农场. 我后来的导师就曾经在干校喂过猪, 给子弟学校的学生教过代数. 文革结束后, 很多老师陆续又回到了学院从事教学科研工作. 在经历了多年的动荡和磨难后, 老师们曾经的才华也被无情的岁月削噬得所剩无几. 更可悲的, 大概是一种洗脑效应, 回到学校里任教的一些老师被深深的刻下了极左的痕迹, 这种痕迹反映在他们的日常言行和课堂上. 一赶上清除精神污染, 反对资产阶级自由化这样的运动时, 学校里也少不了有人要上窜下跳, 整出点节目. 记得刘晓庆和姜文合演的"芙蓉镇"里, 有一幕情景, 忘了敲锣的人叫什么, 每次有运动时, 此人都要沿街敲着锣, 高喊着: 运动了! 这大概也是那些政治动乱年代的人物生活的一点写实.
文革后, 学院也和其它高校一样, 恢复了高考招生. 和普通的院校相比, 学院的招生范围很小, 本科生的来源基本主要是北外,上外,广外附中, 杭州, 南京,武汉外国语学校. 研究生我们之前只有一届, 一,二十个人, 到我们那一届, 全国招了40来人, 以语言分, 英语为主, 另有日语, 法语, 德语, 俄语, 专业分做政府, 经济,外交,历史, 语言等几大类. 每个小班, 多则6,7个人, 少则三两个人. 我就读的专业, 一方面, 教研室的老师多从事有关西方国情的教研, 思想比较开明, 另外一方面学校里开专业棵的老师少, 所以, 很多专业课另请外交部,社科院, 北大,中央党校已及外籍客座教授兼课. 学院里也时常有部机关领导, 驻外大使, 基辛格, 里根顾问, 美国当时驻华大使洛德和华裔夫人这样的人物到访讲演, 交流. 整个学习的气氛还是比较宽松, 自由的, 耳濡目染的环境和社会名流贤达的现身说法对于提高大家的专业学习水平以及开阔眼界都还是很有帮助的的
三年的时间还是有点冗长, 功课也比较轻松, 课余饭后, 一班同学最喜欢干的就是敲三家-增上游. 6 个人分两边, 协同作战, 积分制. 每局的输方一队三人, 不论男女老少高矮胖瘦一律从桌子底下钻过, 有时是若干个课桌连一起钻. 那可是一个比较刺激的智力游戏.思维反映绝对要快, 既要自己想法得分, 还要兼顾自己的队友, 必要的时候, 更要为了大局, 牺牲自己, 这里面含着西方人所说的团队精神； 输了就得钻, 规则前面一视同仁, 也有那么点法治的意思. 对于我们那些年龄相对比较小涉世不深的学子来说, 在玩游戏的同时, 同时也是在学做人.
因为恢复高考不久，在大学课堂里，同学彼此之间的年龄，经历，阅历相差甚远．到了研究生班，就更是如此．我们这些应届高中升大学，大学毕业读研究生的小哥们谈不上有什么社会经验和阅历，和一班插过队，进过工厂，当过兵的大哥在一块混，间接就长了不少书本外的学问和见识．只是，大哥们的经历背景毕竟是要复杂许多，身上折射的也不会都是灿烂的阳光．有一件小事，让我一直都印象深刻．刚入学不久，一位老兄一次和我聊天，说准备出个研究生专刊，问我有没有什么文章可以登，我就找了找，把我大学的毕业论文交给了他．过了有一段时间，论文还给了我，也没说出个所以然，之后此事就没了下文．后来，在院刊上，还真出版了一期研究生专集．再一读，我那篇毕业论文经改头换面后，署在了别人的名下．虽不是什么名篇力作，可那也是我在新华社实习泡了三个月的心血．不曾想就成了人家的作品. 那时也比较单纯，都是同学，碍于情面，我也没说什么．真的步入社会后，这点事大概就更算不了什么了．只是印象里那也是我成人后第一次被人明明白白的＂黑＂了，因而，一直记忆深刻！
三年的时间，一晃也就过去了．很快要毕业了．从学校到社会，这可是人生的一个重要转折点．出了学校，到那去？又干什么那？寒窗7年， 也算熟读了古今中外的经世治国之学，曾几何时， 也是那种以治天下为己任， 以改造社会做理想的青春激扬的有志青年(大概是今天的愤青一类)。
学院里的教研室明显的是青黄不接，导师很早就做我的工作，希望我能留校任教，把香火继承下去，可是那个年代从事人文教研，很多时候都受制于意识形态的限制，那么多年的周期性政治运动，那么多人的美好年华和才能被湮没被浪费，实在让后来人心寒．文人相轻，本来大概也是一般学校里传统积习，但经过历次运动以及文革的洗炼后，学院里老师之间的气氛也就更诡秘复杂．那种感觉就仿佛是如果你要不小心的话，不定什么时候就会被人往井里推下去．再者，和相对丰富的精神世界相比，老师当时的物质生活内容还是贫乏了很多．潜意识里有这些想法，所以我对留校任教实在没什么兴趣．就是导师用去美国做一年交换学生的条件做诱饵，我也没上钩．
因为所学专业的特点, 进外交部应该是最对口的. 同学中不乏世家子弟, 子继父业, 也是顺理成章的事. 可对于庶民百姓的孩子来说, 爬那一级级的官场阶梯, 实在不是一条轻松的路. 在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年代, 一个不经意的错误也许就会葬送一生的政治生命.自知如此, 也就连申请表都没填. 只是以后每每回想起来, 内心深处总是有点小小的遗憾, 因为做外交官, 可是我少年时代曾经梦想的未来之一啊.
后来我去外地准备毕业论文材料不在学校的时候, 总参的两位处长去了学校. 看过待分配毕业生的档案后, 另外一个同学和我被选了去面试. 说实在的, 第一次和同学一起走进黄寺大街那层层守卫的总参大院的时候, 既紧张又兴奋. 我这个年龄段的人, 差不多都是读着三国演义, 水浒传, 铁道游击队, 林海雪原这样的小说长大的, 很多人从小大概就有一种英雄崇拜的情结. 长大后, 有一天, 你突然发现, 你可以选择从戎入伍, 从一个普通的学校毕业生变成解放军中枢首脑机关里的一个年青军官, , 那闪闪的将星可能是你的未来时, 那种感觉恐怕还是很令人激动的. 办公室里, 几位处长介绍了有关的情况和职责, 也简单介绍了相关部门, 看到大办公室幔帘后掩蔽的国土战备值班图, 你可以感受到, 如果身在其中, 将意味着什么样的重负. 面谈过后， 我很快也冷静了下来。 英雄归英雄， 只是豪门一入深似海。 做一个好军人, 重要的是守纪律, 不管上级主观的命令客观上是对是错, 服从则是无条件的. 对于水瓶星座的人来说, 作为一种生活方式, 这样过一时可能没问题, 但要过一生的话, 难啊. 虽然也是平地清云, 但相对于周围诸多树大根深的名门嫡亲之后, 也不过是在游离于天地之间罢了. 也许是出生在动荡年代, 了解了太多前人们的磨难艰辛人生的故事, 又幸运的成长在一个还算和平安定自由的时代, 我总希望自己短崭的人生能过得更有意义也更丰富多采一些. 基本确定了自己不太适合军旅生涯, 第二次再回去自己选题写作的时候, 所以就选了一个带自由化倾向的题目作了文章. 之后, 那位同学被选中. 毕业之后, 听说他曾在非洲作过联合国军事顾问团的中国观察员, 这么多年下来, 应该也快上看将星了.
学校不留, 机关部队也不想去, 眼看着毕业的日子越来越近, 真的也不知道去那了. 我们那些还没有着落的人, 大概就象过了谈婚论嫁佳期的男女, 让辅导员着急, 忙着到处推销. 一天早上, 还在睡意朦胧的时候, 被同学叫醒去了辅导员的办公室. 进门一看, 坐在辅导员对面的敢情是大学时住对门的下一班的师弟. 几年不见, 他毕业后进了外贸公司, 在人事处. 虽然公司和学院只隔一条大街,那之前, 对做生意外贸公司还真是没概念. 听他介绍了一些情况后, 觉得还不错, 马上毕业了, 也总得有个地方去吧. 就这样, 毕业总算告一段落, 暑假后到公司去报到上班了. 一班同学, 留校进机关部队大学研究所, 去了不少, 有一些进了外贸公司, 几个去了省市外事部门, 也有个别天马行空的自谋了出路.
这次回国, 刚到广州, 就从在广州经商的一个同学那里听到了一个坏消息, 和我小班一起的小师兄在春天广西那起柳州副市长的车祸中, 一同遇了难. 同窗三年, 往事历历在目: 课余挑灯打牌熬夜, 夏日结伴出游北戴河, 中秋夜玉渊潭泡妞赏月, 假期里一道爬格子翻译专业丛书, 求职时一块面对了人事部的司长－－－－－－ 那曾想到, 10多年前北京一别, 就此大家阴阳两个世界. 美好年华, 无量仕途, 如今却英年早逝, 不能不令人感伤痛心－－－－－－
同学里面, 最后留校任教的女生有两三个, 一个后来回学院读了博士的老兄现在是研究生处的处长兼研究生导师, 毕业多年后的重逢, 少不了要坐一块, 喝几杯.一班在国内的同学中, 进外交部机关最得意的已经升到了驻外大使, 其他人也基本接近了大使的门槛, 在研究所学校的也都快到了研究员教授的阶梯, 一位毕业进了国家机关后做了副处长的老弟多年前在机关食堂招待我时, 一直絮絮道道的抱怨着拿几百块钱养孩子的艰难. 最终, 他好象跳槽去了宝马中国公司. 广州从北京机关下海做老板的哥门几年不见, 老式的宝马740也升级成了新款的X3. 近半出国的人里面, 也有几个海归的. 最早十多年前海归的一位仁兄现在差不多是坐到了诺基亚中国公司的副总职位. 另一个老兄据说现在是壳牌石油亚洲区的总经理. 福特合资厂有一位是代表美方的VP,我小班的大师兄在加拿大潜了十几年后, 前几年回国做通用电气中国的人力资源. 和曾经闯荡过华尔街的兄弟数年前纽约一别后，大家终又能在北京坐在一起，听他侃侃国内几年资本经营的体会．
总的来说, 我觉得在改革开放后成长起来的这一代人还是比较幸运的. 受惠于国家的改革开放政策以及随之而来的逐渐宽松的社会经济环境. 在中国几千年的历史上, 大概也是第一次, 一大批受过良好现代教育的知识青年能够比较自由的选择职业, 有机会发挥自己的专长才能,决定人生的道路. 而土鳖, 买办和海归们的个体能量汇聚在一起后, 最终也推动了中国日新月异的变革.（未完待续）
江湖先生
１１－１０于西海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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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事评论 - 北京新貌 (四) -- 江湖先生 - (4909 Byte) 2005-11-11 周五, 00:33 (2093 reads) - 支持原创！ -- 找 北 - (127 Byte) 2005-11-11 周五, 13:03 (466 reads)
- 你是外交学院的？ -- 八袋长老 - (12 Byte) 2005-11-12 周六, 03:08 (435 read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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