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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 异乡回忆之一 - 初识南京和东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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异乡回忆之一 - 初识南京和东大

海逸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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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衔: 海归少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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性别: 性别:男

加入时间: 2004/09/17
文章: 82
来自: 上海
海归分: 15513

标题: 异乡回忆之一 - 初识南京和东大 (3665 reads) 时间: 2004-10-25 周一, 09:10

作者：海逸达 在海归商务发贴, 来自【海归网】 http://www.haiguinet.com

梦中的六朝古都，金粉销魂之地，在朦朦胧胧的黎明天色之中和火车到达南京站时精疲力尽的一声长喘声中，出现在我的面前。我庄严地看了一下几天前亲戚为了祝贺我考上大学而送的新手表，时间是公元1991年8月29日凌晨6点17分。

刚一出站，我和我老爸就被一大群举着牌子的妇女给围了，迎头就是“大哥”“老板”“同志”地一阵乱叫。趁老爸哭笑不得地应付的时候，我扭头四下打量了一下南京火车站，心里不由有些失望，这么又脏又乱又破又小的车站就是南京火车站？感觉比达县火车站好不到什么地方去嘛。

我们上了去一家旅馆的小巴士，拉我们上车的就是那位叫我们“同志”的面目非常恳切诚挚的中年妇女， “同志你放心啦，我们是白下区教育局办的旅馆，价钱公道，服务一流，而且很近的，离火车站只有几站路。”结果在大概有二十站黑灯瞎火的路途中，都是灰蒙蒙的象火柴盒一样的建筑和满街密密麻麻站着地张牙舞爪的怪树（我后来知道那叫法国梧桐），给我流下印象的两栋稍为异端的建筑我后来才知道叫玄武饭店（造型比较独特，是一个半环型的建筑）和金陵饭店（它当时是南京最高的建筑，有一百零四米）。总之，同我想象中灯火辉煌的不夜城相比，南京就象一个红颜老去的迟暮女人，处处流露出憔悴与破败，心中的失望不由又多了几分。

在那个号称“价钱公道，服务一流”却又破又贵的旅馆睡了一觉之后，老爸决定带我四处逛逛，第一站就是玄武湖。

在道教中，玄武是北方守护神（其它三方守护神是东方苍龙，南方朱雀，西方白虎）。因为玄武湖位于南京城北，而且据传宋朝元嘉年间湖中两次出现“黑龙”，再加上帝王都城四方守护神布局的需要，所以湖名玄武，为江南三大名湖之一（其它两湖是杭州的西湖和无锡的太湖）。

从湖南路对面的玄武门进湖，湖光山色，顿时尽收眼底。山是对面的钟山，也叫紫金山，山不高，三四百米左右，同我家乡那些动则一千五六百米的山相比，只能算得上小丘，但在南京却是最高的山了。但山不在高，有“名”则灵：北边山顶上有著名的紫金山天文台，南边半山腰有南京的标志性景点 - 中山陵，依次而下到山脚分别是灵谷寺，明孝陵和梅花山（那时梅花山还不成气候，有其名而无其实，直到最近两年，梅林扩展，一到春天漫山绚烂，满天花雨，相比之下无锡的梅园便有些相形失色了），而且，毛主席他老人家当初还因《七律》里的一句“钟山风雨起苍黄，百万雄师过大江”着着实实地免费为紫金山打了一次广告（张扬的小说《第二次握手》男主角的老爸就是紫金山天文台的台长，一代学阀）。湖的北边就是火车站，站在玄武门的西门边，车站大高音喇叭的声音清晰可闻，着实让人觉得大煞风景；南边是解放门，门边的小山丘上，鸡鸣寺的鸡鸣塔傲然而立，颇有几分卓尔不群的味道，但我更喜欢离它不远处的九华山上装有唐朝玄奘大师舍利的秀丽的九华塔，美自天成，不着铅华；鸡鸣寺虽然称寺，但实际上是一座尼姑庵，里面有唐后主李煜在城破后同妃子一起躲藏的胭脂井 - 实际也就一条窄径上的一个普通破井而已，并无出奇之处，倒是南京城南郊牛首山有荒废的南唐二主的陵墓，每当夕阳西下，站在荒草之中细读墓碑上那首后主的《乌夜啼》- 林花谢了春红，太匆匆，无奈朝来寒雨晚来风。胭脂泪，留人醉，几时重？自是人生长恨水长东！- ，再怅望夕阳下的南京城和层层迭迭的连绵青山，真有那种千古兴亡，疑在梦中的感觉，不由得不让人为这个失败的皇帝、伟大的词人感慨是否命运跟他开了一个不大不小的玩笑：本是一代词宗，却错投入狼烟四起，兵荒马乱时期的帝王之家，连一个太平皇帝也做不成，尽管被俘后谨小慎微，却最终难逃一死的悲惨命运。不过人生无常，作为胜利者的宋太祖，一代枭雄，纵横天下，最后不也死于烛光斧影之中，落了个不明不白的下场吗？（烛光斧影，是宋史中的记载，语焉不详，寥寥几笔而已；赵匡胤之死，至今仍是一个历史悬案，有兴趣的可以做一下这方面的研究）。在历史和命运面前，任何人都是一样卑微和渺小的。

湖中有五洲，分别为环洲、樱洲、菱洲、梁洲和翠洲。环洲堤上，垂柳依依，堤下碧波拍浪；微风袭来，绿波翠柳，如烟卷云舒，人景两朦胧，故有“环洲烟柳”之称。其它四洲，樱洲以樱花出名，但南京看樱花最好的地方，我以为是邻近东大的鸡鸣寺四牌楼，也就是南京市政府和科技会堂相夹的一段，一是因为那里干净，二是娇艳的樱花和高大的雪松相得益彰，有如乔峰之于阿朱，郭靖之于黄蓉，天生绝配；梁洲的菊花，翠洲的苍松、翠柏、嫩柳、淡竹都是让人流连忘返的好景致。其它一些人造景点，画蛇添足，不谈也罢。

游完玄武湖，父子俩都累了半死，回到旅馆一阵狂睡，醒后除了在附近溜垯了一圈外，再也没有兴致去逛其他地方，老爸手里钞票紧张也是事实。

第二日一早，便直奔火车站，按录取通知书上的指示，坐那里的校车直奔浦口，在途中终于经过了慕名已久的南京长江大桥。早在我童年的时候，家里的一幅挂画上面就有它的尊容，更不用说后来在小学和中学，屡次在课本上遇到这个出名的大桥。之所以出名，是因为它是一座我国自己设计建造的双层双线公路、铁路两用桥，竣工于1968年12月底（具体日子记不起了）。大桥其实分为三段，两段的引桥和中间的正桥。北边从宁（南京）扬（扬州）公路起到北堡（堡即桥头堡，内有电梯可通铁路桥、公路桥、桥头堡上的了望台以及北堡公园），然后是正桥，接着是南堡和它的引桥，一下去就是浦口的泰山新村了 - 东南大学的浦口校区就在那里。桥给我的印象不深，感觉和画中所见很吻合，所以反而没有什么特别的印象，反倒是母亲河长江，在朝阳中波光粼粼，金蛇乱舞，江上百舸争流，千帆竞发，蔚为壮观。

其实后来才知道，大桥的夜景是最迷人的，可惜直到离开南京，也没有机会亲自目睹。

一到浦口，心就凉了半截。学校只有一个側门，而且只有两根柱子，其中一根上面写作东南大学四个字，侧门的两边还没有围墙，暂时替代的是挖方挖了一半的土丘，褐色的新鲜泥土呲牙咧嘴地望着目瞪口呆的我们，不知是欢迎还是抗议。整个校区面积倒是不小，约有一千亩左右，但至少有六分之五的地盘还是荒地土丘，学生和老师的宿舍只有四栋，一个食堂，一个体育场，两个网球场，一栋教学楼 - 成贤院（在市内的本部南边是成贤街，故有此名），还有一个开学后不久就竣工剪彩的后藤体育馆，是日本爱知工业大学的校长后藤先生出资修建的。

帮我安顿好以后，老爸第二天就回家了。

大学一年级生活最初给我印象较深的老师有两个：一个是教普通化学的老师，五十多岁，胖胖的，苏州人，人很和蔼，但是一口苏州腔，一开口就是， “。。。成功个。。。”（我到现在也没明白是什么意思，估计是毫无意义的口头禅），这对连普通话都听不很懂的我来说简直就是想听一门从来没有听过的外语，而且我一开口的话，我浓厚的四川腔也会把大家逗得哄堂大笑，弄得我尴尬不已，而且老师也经常张口结舌的看着我 - 我这才明白：原来我的话他也听不懂！另外一个是刚毕业不久的英语老师，个儿不高倍精神，绝对精气神十足，经常看到他在足球场上如奔马一般，来回冲刺，既当前锋又踢后卫的，我的一个河南哥们不由感慨：真牛！后来。。。，呵呵，后来我们就叫他“种牛”老师！第一节课他的自我介绍也很有意思：“鄙人南开大学英语系硕士研究生毕业。。。”，立刻让我肃然起敬，但接下来我就蒙了：他的英语说得超出想象的快！经常我还不知道念到什么地方的时候，他就读完了！然后就抽人起来回答问题，而且往往点我，我每次都是很尴尬地站起来，傻乎乎地看着他（我听不懂他问的问题），他刚开始也傻乎乎地看着我，几次以后总算明白了我是一个朽木不可雕的家伙，于是不再抽我的问题，尽管我自己觉得后来大有进步。

那时东大校长是韦钰女士，一个胖胖的，矮矮的老太太，但从五官来看年轻时绝对是一个美人。她是中国电子学的第一个女博士，从德国回来后在东大创办了中国第一个生物医学专业。她是一个改革派，当了校长后有不少改革举措，不过听说她的脾气和她的外貌刚好相反，标准的女强人性格，即使在教务会上碰到那些不赞成她意见的老教授（有些可能甚至是她原来的老师什么的），也能当众戳着手指大骂：“你妈个X。。。，”。我对她一直有一种很深很亲切的敬意，一是大概因为在后来的新区演讲会颁奖典礼上她给我颁过奖；二是我到本部后常看到她骑自行车上下班，很平民化；三是她对学生都是和颜悦色，象个慈母；四是我从来没有看见过她对人发过火，而且我也是改革派的，当然赞成为了改革而实施雷霆手段。可惜后来我还没毕业，她就调到北京去当教育部副部长了。

东大的本部在南京市中心，四牌楼，我一直认为从鼓楼到南京市政府（也就是到我们学校，东大和市政府面对面）那一段街道绝对代表南京的精华：高的是雪杉，矮的是冬青，还有樱花树在其中摇曳生姿，特别是在阳光灿烂的日子，看着阳光从树叶缝隙中穿透过来，斑斑驳驳地在手心里跳跃，别有一番情趣，或者在夕阳西下的时候遥望暮色中的鼓楼，看着下班川流不息的人流车流，那种对历史的幽长和生命的短暂的感悟便会点点滴滴，渐上心头。只可惜后来市政府东施效颦，要仿照大连珠海搞什么人民广场，活生生地把从鼓楼下面的一段街道给阉割了。本部教学区非常袖珍，房屋很紧凑，差不多都是原来中央大学的老建筑，所以颇有沧桑味。我最喜欢的是老图书馆，大礼堂。老图书馆于1923年由当时的江苏督军齐燮元独资捐建，并以其父的名义命名，故名孟芳图书馆，楼高三层，造型为西方古典建筑造型，典雅华美，不可方物；大礼堂1931年竣工，也是西方古典建筑风格，正面也是同老图书馆类似的爱奥尼柱式，顶部是欧洲文艺复兴时代的铜质大穹窿顶，是东南大学的标志性建筑。1994年时，台湾《中国时报》老板、中央大学校友余纪忠捐资重新修葺了大礼堂。

南京另外出名的景点，有夫子庙、雨花台以及城东北的栖霞山。

夫子庙和那一段的秦淮河已经成了一个庸俗的小贩假货集散地，不但无法追思往昔才子佳人的风流韵事，而且连朱自清笔下的灯光浆影中的秦淮河也几不可寻了。虽然大门和地面越修越漂亮，但味道却是越来越少，就象一个古典幽雅的东方仕女偏要到现代来照美国性感美女的标准来整容，搞一个大眼睛大嘴巴大胸脯大屁股，整个让人倒足了胃口。

雨花台值得一看的是东大建筑系院士齐康教授的设计。他把中国古典的对称美运用到了极致：从进烈士陵园大门一直到纪念馆，整个建筑布局都是围绕纪念碑对称设计的。

栖霞山如今也是言过其实，如同北京的香山一样。秋天的时候，在湘西、黔东、川北、哪怕是彩云之南的不知名的山区，你都可以看到漫山遍野的红透的枫叶，比起这两个名声大得吓人而红叶却星星点点的名山而言要实惠过瘾多了。

另外南京还有不少小景点，象江北的珍珠泉的烧烤和竹筏，老山（非云南的老山）的狩猎都可以一试；城内有莫愁湖（梁武帝萧珩曾作《洛阳女儿歌》：黄河之水向东流，洛阳女儿名莫愁；十三嫁为卢家妇，十六生子名阿侯。。。），清凉山，古林等公园，有暇时不妨走走。

象其它地方，如总统府，梅园什么的就不要去了，去了你准保失望，和想象的差距太大。

谈到南京，就不得不谈到南京的小吃。南京是出名的鸭都，吃鸭子简直就吃疯了，但南京出名的并不是北京那样的烤鸭，而是盐水鸭和板鸭。盐水鸭因为“桂花”牌最出名，所以有时也叫桂花鸭。对于我这种重口味的四川人来讲，刚吃还真不觉得好在什么地方，只觉得其淡无味，但也不知什么时候起，开始觉得细嚼慢咽有一股清香味在里面。最近又开始流行吃龙虾，所谓龙虾，绝不是海里长的那玩艺，而是在江苏农村那些阴沟臭水沟小河道里生长的虾子，真的很脏，但吃起来却很香，尽管报纸报道说有人吃龙虾中毒的，但大家照吃不误，乐此不彼。南京有许多专门的龙虾馆，主食就是龙虾，小盆20元，中盆40元，大盆60元。南京最流行那阵子，天天和一帮哥们请过来吃过去，半个月后，我终于撑不住，第一个宣布我吃腻了，但那帮江苏哥们仍然能坚持继续吃一个月才罢手，让你不得不感叹一方水土养一方人。真要叫他们和我拼吃辣的，哼哼，用南京话说，他们就“整歇”！比如说，中山东路的“川妹子王中王火锅”，才去过两次一个个就呲牙咧嘴象上刑场的样子。南京的特产蔬菜里面值得一提的是芦蒿，绝对是南京特产，鲜嫩脆香，副菜一般是香干或者臭干，是女孩子们的至爱，不过现在能吃到的野生的已经不多了。其它至于夫子庙的小吃一条街所卖的小吃，跟我们四川的比起来就差得太远了，不可比较。

南京是一个文化城市，所以这里沉淀了长江中下游文化的精华。南京的人素质相对而言比我去过的国内其他地方要高，但最近几年感觉有下降的趋势，不知是否是外来人口增多的原因。南京人有一个很出名的外号：“南京大萝卜”，实际上就是说南京人还是比较淳朴厚道的。依维柯公司驻华代表多纳蒂（就是那个曾在电视广告中说“欧洲风格，南京依维柯”的家伙，希望有人还记得）为了表现他的憨厚可爱，曾在南京电视台为他拍专题片时曾洋洋得意地用半生不熟的中国话对着镜头大嚷：“我是，南京的大萝卜！”，引得漂亮的记者小姐们一阵唧唧偷笑。南京这地方，地理位置在江南，气候却象北方的气候，所以南京人的气质也有南北兼顾的味道，有南方人的细腻，也有北方人的豪迈。南京人的纯朴表现在你如果向行人问路，他会很热情地给你指点，甚至会带你走一趟。不象四川，故意给你乱指一气；也不象东北，神色不善的盯着你一言不吭或者干脆就不理你；也不象南方的一些城市，指完后不要你嘴巴说谢谢，要你用钞票说谢谢。

关于南京的话题还有很多很多，如果在下面的文章中有机会，我会接着介绍。

作者：海逸达 在海归商务发贴, 来自【海归网】 http://www.haiguinet.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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