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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 那时花开---盛花暗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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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那时花开---盛花暗影   
茜茜
[博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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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衔: 海归少校

头衔: 海归少校


加入时间: 2004/02/23
文章: 235

海归分: 22190





文章标题: 那时花开---盛花暗影 (2137 reads)      时间: 2004-3-05 周五, 17:43   

作者:茜茜海归商务 发贴, 来自【海归网】 http://www.haiguinet.com

有时候梅坐在发光的显示屏前,看着明亮的word界面在两分钟后变成黑色的屏保,看着变幻着的三维变形物以圆作为终结,她的心里难过得不可比拟。那时候,梅会很深刻很深刻地想念小珂。想念她笑的时候落雪般的眼神,想念她固执地沉默时紧闭的嘴唇,想她一难过就冰凉的手指和经常折磨着她的神经性心痛。
想念那些年里有个人一直用甜美的声音叫自己梅。想念那个留给自己一朵繁盛花朵的女孩子。叫小珂的女孩子。

1999年。夏天。梅在初中与高中的罅缝里,遇见了小珂。
那是琐碎但是真实的相遇。梅喜欢的论坛坏了,她只记得论坛里几个人的ID。她试着一个个地在OICQ上查找,结果只查到了小珂的OICQ,她加了小珂为好友。起初不过只是想问问看论坛修复的时间。但是后来,由于她忧伤的文字,她们共同的某种寂寞,她们的相象,于是小珂问她,可不可以成为真正意义上的朋友。她对着屏幕笑了。她回复她:好的。手伸过来,我们可以手牵手走。
许多年后的现在,梅仍然觉得自己是不会忘记那个夏天。那个蝉鸣喧嚣的夏天,她喝许多的纯净水,每天坐在电脑前一边写东西一边挂着OICQ等待小珂的出现。每一天。然后她们在网上不停地交谈。大段大段的倾诉让她们觉得自己像是刚刚治愈的哑巴。她们共同的哀伤与寂寞,孤独与无助,她们共同的喜欢。她们的一切共同,和她们的那时侯的忧伤一样没完没了。滔滔不绝。她们都很奇怪,她们没有想过自己会有这么多的话可以对某一个人说。
那是个美好的夏天。因为她们每天醒来都会想起自己有一个和自己相象的朋友。
而那个夏天,就在她们的滔滔不绝之中渐渐地远去了。那个让梅在很久以后还是一直在怀念的夏天就这样一去不复返。

1999年。秋末冬初。她们开始频繁地见面。
因为彼此都是女孩子,因为同在一个城市里,所以她们很快就干脆地见了面。在一个小但是精致而且纯粹的咖啡店里。梅一眼就认出来的人是小珂,她穿着纯白色的套头T-shirt和灰白的牛仔裤,黑色的旧球鞋,冲着梅笑,一头半长的头发在萧瑟的秋风中乱舞。
梅一直都记得小珂那时的笑颜,放肆地露出她的虎牙。那样无邪的像个七岁小孩的笑容,璀璨得就像是对她落寞眼神的嘲讽。她用甜美得有些苍茫的声音叫她,梅。
后来她们常常在那家叫盛花暗影的咖啡店里见面。在那里小珂对梅说她在学校里空荡荡的难过,说她讨厌身边虚伪的懦弱的人,说她习惯在校园的树影中独自行走,说老师不喜欢她的乖僻,同学讨厌她的固执,甚至她好看的笑容,也被认为是肤浅的,和她一样是不该存在于那个校园里的。她说那是个你挣我夺的血腥校园,是个杀戮的战场。她说她不放弃,她一直对他们摆一张倔强的脸。她还说她夜里偷偷哭泣,说着的时候她手指冰凉。梅就用自己温暖的手覆在小珂纤细的手指上。她说,小珂,他们一点也不知道,你是这样敏感的孩子。
然后小珂就安静而忧伤地笑了。
梅也对小珂说她在学校在家里都是让长辈放心的乖巧的女孩子,她一直在安静地做每一件事而且常常做得很优秀,她有着所谓的荣耀的生活,她在各个学科的竞赛里拿显赫的奖项,她是同学羡慕的人,但是她一点也不快乐,她只是不喜欢成人社会里的许多规则。她的心里有疑问但是没有任何人回答。她觉得好寂寞她写出来的文字忧伤,她的身边没有一个人看得懂于是她就不再让周围的人知道她是热爱写作的。她默默地写字,不求任何回报。因为她只是寂寞。看周围的孩子一个个长大她觉得太寂寞。
她们都不想要长大。她们只是这么想。

2000年。新世纪的开始。春天。她们说好不放弃。那个春天梅和小珂都陷入了不可名状的忧伤甚至是绝望之中。
常常是她们走出盛花暗影的时候天空就飘起了阴冷晦暗的雨水。她们安静地走在雨里。雨点生疼地拍在她们的脸上。有时他们就在雨里哭,雨水蒙在她们的脸上。有时梅看到小珂在雨里哭,小珂面无表情地流泪,她想自己哭的时候也一定是那样令人心疼的表情。
小珂说,他们要磨去我们的所有的棱角。可是,梅,你知道,我不想长大,我们都不想。
梅沉默。雨水沙沙地奔向令人绝望的终点。
梅,我是不会放弃的。我们都不可以放弃。
梅还是沉默,她感觉脸上的雨水滚烫无比。
是的,梅,我是不会放弃的。小珂抖动着声音说。
梅仰起头,心里轰隆隆的浩大的声响。可是她的嘴里发不出任何的声音。
沙沙沙…
雨水不断地掉。不断地掉。

2000年。秋天。小珂变得让她更当心起来。
她们认识一年,小珂上高三了。那个秋天梅觉得有些物是人非。她们不能再像99年的秋天那样每天不停地交谈了。
小珂要补课。想到这个原因梅就觉得很沮丧。
不知道什么时候小珂变了,小珂成了拼命读书的孩子,梅看到小珂的书上笔记记得密密麻麻那么详尽,她时常能深夜里打电话给小珂听到小珂毫无睡意的声音,她发现连小珂她具有讽刺意味的璀璨笑容都不见了,她只能看到小珂的眼里大把大把的寂寞和无依。于是她的心尖锐地疼痛。就像许多根小提琴的第四弦纠缠住心房,渐渐的在勒紧。细致疼痛的凹痕,还有令人窒息的高音。
梅想起在暑假补课的前一天,小珂忽然就在网上给她留了一段话。她说,梅,我们就是屏保里的那个三维变形物,起先我们浑身是棱角,可是在潮水般黑暗的时光中,有许多莫名的东西企图磨灭我们的棱角,我们在努力地抗拒。于是,晃动鼠标吧,一切就此终结,天堂是仙尘飞扬的花园。光明是里面的每一朵花。
梅看完这段话的之后打开那个屏保反反复复地看,直到不小心碰到了鼠标。暗潮消失的最后一秒,她看着的是那个变形物放肆地展开尖刺般的花瓣。或者花瓣般的尖刺。她的眼睛刺伤般地疼痛。就像她现在的心情。疼痛而且心悸。她知道自己在害怕些什么。梅知道的。

2000年。腊月。她们在寒冬中哭泣。
梅已经有两个多月没有见到小珂了。直至除夕的前一天,她和小珂走在城市浮华的万家灯火里时,她为小珂的憔悴隐隐作痛。她说,小珂,你过的不好。小珂微笑。满眼是飘零的雪花。梅她开始想让小珂和自己都放弃。她怕小珂会先崩溃。于是她说,小珂,三维变形物完美的结局是球形。棱角终会过去,时间可以毁灭掉一切。
小珂安静地走在前面听梅说,然后她停了下来,双手一直放在风衣的口袋里,她仰着头不说话。梅知道她冷,她刚刚要走过去,小珂就回过头来。她说,可是我不想。梅看见小珂的眼泪飞快地流进嘴里,她惧怕了起来。她一把搂住小珂赢弱的身子她说小珂你有我。小珂你有我。小珂不要哭。
可是她们都哭了。梅想,这个冬天真的是有些太冷了。真的太冷了。

2001年。暮春。花香如氤氲的雾气。
我家附近的樱花林开得好艳丽,小珂在电话那头说。声音虚弱得像大病初愈。时间过得那么快,你看,两年就要这么过去了。我们认识了这么久了…这几天我一直失眠,于是在深夜里有时我会想我们的妥协我们的放弃似乎已经是无可避免的了。可是你知道,梅,那些棱角是我繁复而美丽的花瓣。我希望它们放肆地开放。不计后果。我真的…是这样想…我要开出美丽的花。鲜红得可以灼伤你我黑色的瞳仁。我一定要。她忽然就低声哽咽起来,然后挂断了电话。
梅对着忙音,心里绝望得发不出任何声音。于是她知道,她害怕的事情还是要发生。

2001年。暮春的黄昏。小珂终于开出了冷艳的花朵。
梅放下电话没命地往小珂家里奔去。她穿过小珂说的绝望的樱花林,她听到小珂不断地在她耳边唤她,梅,梅,梅…她听到自己突突的心跳和血液翻涌的声音,如同一台庞大的机器在她身体里喧嚣地运做。
但是来不及了。小珂还是盛开了。小珂穿着白色的套头T-shirt和洗得发白了的牛仔裤。她看见小珂苍白纤细的手指,寂寞地摊开着,洁白的衣服上,安静地开放出艳红的花。梅挤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看着她的小珂,在公寓前开给她看的花朵,她在逼仄的人流中看着小珂盛开的花朵下,有着她们黯败的暗影。属于她的,属于小珂的,覆盖住一切快乐与悲伤,希望与绝望,淡定与不安,死亡与离别的,化不开的暗影。
于是梅想起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小珂无邪地像个七岁小孩的笑容,那么璀璨,还有她可爱的虎牙。于是她想起小珂如花的笑颜背后。于是她想起那个咖啡店的名字。于是她感觉周围的人群像潮水一样要把她和小珂溺死。
她终于蹲了下来,像个受伤的小孩一样抱着自己难过地哭了。

2003年。秋末。现在。
梅在没有小珂的世界里艰难但是隐忍地活着。和所有的孩子一样上大学,以后成为普通的上班族,然后结婚,生孩子,老去。
小珂的死是她一生的疼痛。是她疼痛的青春残留的伤口。但是她已经不再抗拒长大。梅已经真正地长大了。梅已经老了。现在她比小珂大一岁了。明年就大了两岁。她和小珂已经越来越远。但是为了小珂,她接受了这样残酷的距离。在小珂死后,梅在报纸上看到了那些扭曲真相的报道,于是她想,她还是要妥协的,就算只是为了替所有的人记住一个真正的小珂。她必须活下去。
她会在看到三维变形物的时候就会很深刻很深刻地想念小珂。想念她笑的时候落雪般的眼神,想念她固执地沉默时紧闭的嘴唇,想她一难过就冰凉的手指和经常折磨着她的神经性胃痛。想念那些年里有个人一直用甜美的声音叫自己梅。
于是她又会想起世纪末的夏天。恍然间她以为一切都会重新开始。

1983—2001。这是小珂的花期。
梅说她要永远地记住曾经有一个叫小珂的女孩子,送给了她一朵繁盛的花。留下了一片浓烈的暗影。
梅说她只要一闭上眼睛,就再次看见了时光深处的盛花暗影。


作者:茜茜海归商务 发贴, 来自【海归网】 http://www.haiguinet.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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