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聊天故事（六－完）

头昏昏
[博客]
[个人文集]

头衔: 海归准将
声望: 学员

加入时间: 2004/02/23
文章: 1311
来自: 北京
海归分: 156930

标题: 聊天故事（六－完） (1230 reads) 时间: 2004-2-25 周三, 18:31

作者：头昏昏 在海归商务发贴, 来自【海归网】 http://www.haiguinet.com

（六）
如果说以往的他只是幻影，那么现在的他因这封信而变得真实，真实地有些残酷。看完信她几乎不相信自己会流泪，可是摸摸双颊，确实潮湿了。她奇怪自己被什么打动，在感情的问题上，她自认为已经变得坚强而又麻木了。可是今天，她为什么如此失态？他已婚，她待嫁，他们之间的一切是那么不切实际地滑稽可笑，她为什么要哭呢。

她起身去浴室洗脸，抬头看见水池上方镜中的自己，猛然发现不知何时眉头间已经悄悄地被惆怅刻上痕迹。她想起“红颜未敢老”这首歌，心底掠过一丝恐惧，还当自己是小孩子，却已经在自己营造的腐朽气息中不知不觉地老了。想起上个周末佟问她打算什么时候办结婚的手续，她随口说了一个日子后，佟听了高兴的样子还被她在心里笑了一顿。而在镜子前的这一刻，她决定要好好计划自己和佟的婚事了。再回到电脑前，她平静地把信关闭，镜花水月已经不是她可以承受的，就让一切归于现实吧。虽然坚定地这么想，她还是没能忽略心口隐隐的一丝痛楚。她是喜欢他的，她不得不承认。

佟每天都要打好几个电话问戒指和婚纱的款式，请哪那些朋友吃饭，去哪里度蜜月，还有一些让她觉得八杆子打不着的想法，比如要增加一辆大车，以备将来有孩子以后一家人一起出游。她要了款式简单的戒指，没有计划穿婚纱，因为随口说的日子太近了，买一套中意的婚纱已经不可能，而租婚纱，一直是她不屑一顾的，与其租不如不穿。

夏季也开始了，虽然只选了一门课，但是还是让她忙碌起来，在网上聊天的时间也越来越少，也不是真的没有时间，可是每次跟他聊天时候的那种轻松和随意如一家人的感觉让她痛恨。她痛恨自己对佟的背叛一如她曾经痛恨阿仁，她痛恨自己对他的依恋，她更痛恨让他对自己产生依恋。每当罪恶感自心底泛起的时候，她会立刻退出MESSENGER如同青蛙逃避蛇。但是她迟迟没将她的婚期透露给他，她不知道自己是为了什么。她也不想知道原因，其实她心底清楚自己是个掩耳盗铃的小偷。

（七）
他还是老样子，没有觉察出她的变化，虽然也抱怨过她陪他的时间少了，但还是很体贴地叮嘱她学习不要太辛苦。她应承着，心里有些难受。她又是好几天没有再上网，偶尔上MESSENGER，动作也快得像只兔子。

他在MESSENGER留言说看到她写的故事，说他有些感动。她没有说什么，只是问他想要什么样的结局。她记不起来他当时说了什么。或许她故意忘记了，因为她和他没有什么理由来谈论这个结局。她是这么想的。

一天，他发来据说是很准的一个心理测试，他俩做出来的答案居然惊人的相似。除了对一些事情的看法上的巧合以外，互相在对方心中的位置也被答案揭示：他是她不会忘记的那个人，她是他一生会记得的那个人。其实她是从不相信这类测试的。但那天，她很想相信。再一天，她收到他EMAIL说第二天是他们当地的节日，他放假，会一整天见不到她了。她觉得真的该告诉他她要结婚了。

“打完球了？”他问。因为前两次她告诉他最近她在练习打球所以时间更紧张了。“打完了。。。”说过后她突然觉得心情郁闷，接下来他也发觉她的情绪不对，问她，她说：“别管我，我发疯。”他问：“发生什么事了？”她答: “可能是婚前恐惧症吧。” 他那边有一阵子没有动静，终于她等来他的消息：“结婚是喜事啊。”接下来是他的在那头的安慰，她在这头的痛哭，只是他不知道她哭了，以为她只是一直在发疯。她想她确实是疯了。

第三天，她收到又收到他的EMAIL。

永远的绿色
从小就喜欢绿色，记得天晴的时候外婆总是抱我到家门口平湖秋月前面那块永远翠绿的大草坪，让我在被太阳晒得暖暖的绿色上爬来爬去、蹒跚学步；大一点了，就自己跑到西泠映社后山，最喜欢从那个绿草盈盈的山坡上滚下山去；读书的年代，军绿色那可绝对是最让人向往的了；后来上大学了，置老师们所热衷的灰紫色不顾而忍不住把自己喜欢的绿色画在了设计图上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真的喜欢绿色；至于一见钟情的高尔夫，最让我陶醉的是可以漫步在那个全绿色的世界里玩大半天、心旷神怡的感觉。还记得吗，我曾经问过你，为什么你的聊天故事贴子要用绿色字体 - 因为绿颜色总是给我带来欢乐的感觉和快乐的回忆。
直到那一天做了那个心理测试，才知道你原来是自己心里的绿色 – 一生都会记得的那个人。当时并不十分清楚其中的原因。不曾想，答案会在不经意的时候自己浮出水面：
应该是从前些天开始发生的吧，同你简短地聊了几句后你就匆匆下线了，心里依依不舍，知道以后这样的日子会多起来，不免有些伤感。白天越来越长了，回家的路上阳光依然灿烂，突然有了去跑步的冲动。这还是伤了脚以来的第一次，沿着滨海大道跑着，微风拂面，海面慢慢地被落日映成了无比的绚丽…看来脚是好了，一种久违了的感觉仿佛随着落日在海平面上突然沉了下去，刹那间由心底弥漫开来 – 真的不可思议，我又开始陶醉于奔跑的时候那种又煎熬又快乐又有点像飞的感觉了，上一次好像应该是17年前的事了吧…
老时间醒来，突然记起今天是假日，一时茫然不知早起干些什么好，于是喝了一杯豆浆翻身又懒懒地睡了过去。再醒过来的时候，不可思议的事情出现了！昨天那种久违的感觉继续在心里弥漫开来，当我感到它重新在我的脉管里流动的时候，我有点迫不及待了…突然开始坐不住了，收拾房间、打扫卫生间、擦干净地板、把堆满了东西的桌子终于又收拾出了桌面、把那几张积满了灰的早已无心再听的古典CD又摆了出来。音乐想起来的时候，窗外正是阴天，屋里却仿佛泛起一点点亮亮的光泽，那动人的旋律好像一双温柔的手在轻轻抚摸着我的心…在音乐声中它渐渐地清晰了，我又可以感受到它了，曾经最享受的那种煎熬并快乐着的感觉！
中午趁兴炒了一个苦瓜、烧了一个茄子、拌了一盘牛肉，吃饱了喝足了，情不自禁想起了认识你的这30天，想起了前几天聊过的故事结局，我终于明白了你为什么在我心里会是绿色的，确实有点不可思议，因为是你把以前那个狂妄而热情、缺少天分却享受煎熬自己的“我”又找了回来！知道了你是我心里的那片绿色，于是我把你的照片都从墙上取了下来。我不会再需要整天跟你唠唠叨叨了，也不再需要在聊天室里流连了。想着那片绿色，我就不会再懒惰、不会再脆弱、不会再郁闷、不会再无聊、不会再伤感、会重新享受长跑、会重新享受音乐、会重新享受孤独、然后就会重新享受设计，我会尽情去享受那些快乐的。我不在意我在你心里有没有地位，也无论这个重生的“我”会活多久，你都是我心里那片永远的绿色。
想起你结婚的好日子就快到了，心里还是有点酸酸、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 - 虽然清楚自己并没有这么想的资格。虽然你从来没有详细说过，我也从来没有仔细问过，可我感觉到了你是非常地不容易，走过了一段又曲又长的旅程，我后悔不该讲了那些泄你气的话，现在想想，那都是我在被生活磨平了菱角、遗失了“我”自己后不知不觉发的一些牢骚。婚姻并没有错，宝贝儿，珍惜眼前的那份感情，去作一个幸福的新娘吧，尽情享受爱情并快乐吧。
我一向狠独，从来不与任何人交流自己的内心感受。可这一份是你带给我的，我想记下来与你一起分享。我不会也不愿写我们聊天故事的结局，那个权力是属于你的。无论何时，在你需要一个听众的时候，双击一下，我就会来陪你的，因为你是我心里那片永远的绿色。

（八)
聊天故事（完）

佟在她没来之前，一心扑在工作上，连续休假从来没有超过三天。所以这一次佟的老板很慷慨地给了佟一个月的婚假。佟一直在神秘兮兮地张罗结婚旅行，坚持不向她透露目的地，要给她一个惊喜。而她也不去追问，安心接受佟的安排，她知道佟是细心周到的男人。

结婚的日子终于到了。本来她和佟想好领完结婚证，不惊动任何人，俩人悄悄去旅行，回来后搬到一起住就好了。不料她和佟的朋友都不依不饶，说的是两家老人虽然不在场，但是不能委屈了新娘子。

闹轰轰终于送走了最后一拨朋友，她和佟终于有机会享受结婚以来第一个二人世界。她躺在佟的臂弯里，佟以他最钟爱的姿式斜靠着沙发，脚架在茶几上。她很喜欢这样静静地躺着，安宁满足。这，就是归宿，她想。

佟边故作严肃地清了清喉咙，边伸手挠了挠她说：“听众朋友们请注意，现在发布一条重要消息，利佟夫妇本次结婚旅行的终点是。。。。。。” 她早就坐直了身子，张大了眼睛期待佟说完这句话。而佟，故意卖关子，停顿下来，手开始在自己的上衣和裤子口袋里来回摸索。她假装嗔怒，佟才把机票拿出来给她看。

她咯咯地笑着抢过机票，这里，这里，看到了，从华盛顿到～！◎＃￥％，她的笑冻结在唇边，怎么会是这里。她使劲用眼睛看那几个英文字母，期望看到这几个字母另外的不同的排列组合。但是，但是，那几个字母清清晰晰地执拗地不按她的愿望排列在光洁的白色纸片上，清晰到连一点印刷的瑕疵都没有。

这是她再熟悉不过的机场缩写，是她在网上查询过许多次的地方，是她想过背着佟偷偷去的地方，是属于他的地方。

佟得意的声音： “喜欢吧，我就知道你一定喜欢。” 她不敢抬头看佟的眼睛。

她在海滩看海景的时候，看到身材健美皮肤黝黑的当地美女，想到他说的，“来吧，来了帅哥陪你看美女。” 不论在恐龙湾还是珍珠港，在Bishop Museum 还是在Sacred Falls，在落日海滩还是大风口，甚至是在Na Pali Coast上，她还能想起曾经的隔着千山万水的靠数字信号传送的他的表情和他的文字。

周末的夜，她和佟去海边看礼花，她又情不自禁地想到他描述的他的房间有镶满整面墙的大落地窗，每到周末总能看见海边放的烟火。此时此刻，他也在看这漫天绽放的烟花吗？

她就是这样渡过每一天，甚至某次走在回酒店的大街上，她几乎神经质地以为自己看见了他。要不是佟拉着她的手，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会迎着那个酷似他的男人走去。

婚假结束了，佟开始回公司上班。她终于又坐回自己的电脑桌前。她开始删除所有关于他的东西，他们的聊天记录，他的照片，他的信。她删他的信的时候一封一封打开了，像小时候背书一样在心里一个字一个字的念，念过以后才删。打开最后一封，她依然逐字逐句地从标题开始看：

“――最圆的月亮――
看了你的聊天故事，我心疼了…
认识你的时候，正是满月前二天，我还记得那晚最圆的月亮从我窗外的山头升起来的时候，显得异样的明亮，隔天我好像还跟你唠叨过的：月亮还是国外的圆。上周末月亮又圆了，刚升起来的时候，远处海滩上正在嘭嘭的放焰火，五彩缤纷、热闹非常，可我的心情却是出奇的平静。我静静地望着窗外的月亮，朦胧真以为望着你那弯弯的笑眼…
讲个老故事给你听吧，你也许见过的，大意如下：
有个女子的爱人去世了，她终日以泪洗面，痛不欲生。眼见着爱女日益憔悴，她的母亲非常担心，于是带她上山进香，并求寺里的主持给女儿看看病。主持一边问清缘由，一边递给女子一只杯子让她用两只手端好，然后就拿起茶壶向女子手里的杯子倒茶水，滚烫的茶水从杯子里溢出来了，主持还是没有停手，女子的手被茶水烫着了，哎呀一声，两手一松，杯子掉在地上摔碎了。
主持和尚于是说：施主，。到了该放手的时候，你就放手吧
我已经把你的笑脸从Messenger里删去了，我知道那个最圆的月亮每个月都会从窗外升起来一次，我已心满意足了。我会在心里默默地祝福你…
多保重，一生都快乐。”

在听到佟用钥匙开门的时候，她恰好删掉他在Messenger上的笑脸。

她笑着接过佟的包，说：“回来啦，去洗手，厨房有我熬的鸡汤，我盛出来给你喝。”

她盛汤的时候，想到和尚说的：“到了该放手的时候，就放手吧。”她会在心底永远祝福他。

――全文完――

作者：头昏昏 在海归商务发贴, 来自【海归网】 http://www.haiguinet.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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