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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 [原创]回乡散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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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原创]回乡散记   
heliuqingqi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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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衔: 海归少将

头衔: 海归少将
声望: 专家
性别: 性别:女
加入时间: 2005/04/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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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标题: [原创]回乡散记 (3373 reads)      时间: 2008-10-15 周三, 12:40
  

作者:heliuqingqing海天文学 发贴, 来自【海归网】 http://www.haiguinet.com

我的漂泊意识一定和我的家庭的迁徙有关,古人说生命如寄,但他们的漂泊,并不比今天的人们常见吧?因为年代久远,并不想活在寻根里。据说我们最远的祖先是齐国的孙武,后来辗转到南京,再迁徙到云南,这是父系。而我的母亲却是随外公外婆从四川到云南的,外祖父在云南经商,赚钱,十几岁的舅公公到云南来,成了龙云的厨师。外祖父去世后,外公把他运回四川老家安埋了,回到云南把在昆明的房产充了公,还帮助共产党建了一个县的银行,再后来建了一个基层供销社,把家由城市带到农村,放弃城镇户口,买了几把锄头让外婆带着孩子到农村自食其力。到外公94年去世,他怎么也想不通,时代仿佛倒转,又回到了从前。真是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呀?但生活岂只是由得自己选择?除非放弃,除非奉献。

外公早年曾带外婆回过老家一次,外公过世十年后,04年小外公在老家因病去世,我陪着外婆,舅舅,姨,母亲回四川老家看看那个外婆常常念叨的村庄,它只在母亲的记忆里,却难以找到回家的路径。

路途不太遥远,但要找到外婆20多年没有回去过的小村庄也并非容易,到了小镇上,边走便问,傍晚终于到达那个小山村。还是那个老屋子,三外公和三外婆带着一个3岁的孙子住着,屋子也似一个八九十岁的老人,进入了风烛残年。潮湿,且向后倾斜。村庄里仅有的老人们在田里劳作,所有的青壮年都外出到城里各地打工去了。听说外婆回家,村里的老人都聚拢到老屋来看望,有本家的亲戚,有从小和外婆一起长大至今还健在的伙伴。他们都不曾想还能见到年过80的外婆。三外婆一面叫着嫂子,一面止不住流泪,拉着外婆的手说:想不到还能见着。一面有人问母亲:这是老二xx 吗?

屋前是一颗柚子树,还结着几个未熟的柚子,场上晒着金黄的玉米,一蓬蓬竹子茂盛地生长着,一些细小的黑色的飞蚊在竹丛下飞来绕去。这个宁静的村庄,有寥落苍茫之感。青年们人都出门打工去了。

荒芜了的房屋里铺了床铺,我们象是又回到了旧社会,在落满灰尘的窗台上,有一本同样落满灰尘的90年代的杂志《读者》。一夜没能睡去,蚊子叮咬着腿脚,嗡嗡地闹着。

第二天一早小外婆从镇上赶回来,又讲小外公临死前是怎样叨念着云南的亲戚去了。三外公早早地上集市,买回来猪肉和豆腐。从村里到集市,最近要走五公里的路,三外公家的茅厕年久失修,无法使用,找一个可以入厕的地方都不容易。到坟头祭奠了小外公,动身去舅公公家。大半的山地荒芜着,有些种植着红薯。白色羽毛的鸭子在水塘里呷呷地叫着觅食,刚刚收割的稻田安静。那些路,因为前几天下过雨,仍然泥泞,两条车辙的印子深深的把红色的粘稠的泥土挤得高高隆起。三轮车一路颠簸着,把我们送到外婆小时候生活过的村子。年近八十的二舅公公在场上晒玉米,看到外婆回去,一时竟然不知如何才好,立马出门去了。三外婆干净利落的样子,放下在地里的活去做饭。不一会见二舅公公笑眯眯地拎了一块猪肉回来。一顿丰盛的饭菜摆在方桌上,有炒猪肉,有红薯粉丝,二舅公公喝起了酒。

外婆惦记着小舅公公,从二舅公公家出发,沿着田埂走不到两里路,看到地里有一个背着背篓的身影,刚要上前去打听,那人回头看来,竟然就是小舅公公,他连忙把我们带到自己住着的山头上。一个平缓的山坡顶,四周栽满了竹子,破旧的房子,也是用竹子盖的,上面的茅草掉了,露着竹子做的屋檐。屋子无法进去,似乎是鸡和羊的住所,地面全是茸细的稻草。小舅公公笑微微地拿出几把长凳,我们便坐在院子里竹子的下面。傍边有一只羊,一头正在进食的猪,一条在槛里的牛,还有一条拴在竹桩上的狗,汪汪地对着我们吠,被小舅公公呵斥住,遂不停的转着摇尾巴。院子里四处觅食的大公鸡昂首阔步,一只只在竹林里蹒跚着的鸭子聚到远处,还有一条长长的棚子,里面铺一张简陋的床,养满了桑蚕。我不禁想起陶公的《归田园居》:草屋八九间,榆柳荫后檐,暧暧远人村,依依墟里烟、、、、、、、舅奶奶煮好南瓜稀饭,我们仍在院子里坐着吃完。舅奶奶和外婆话家长,说他们的儿子就在镇上,他找的一个云南的妻子嫌家里穷,前几年就不知去向了,撇下一个女孩和他们住在一起。那个女孩子12岁的样子,已经失学,不讲话,偶尔低头一笑,跟着舅奶奶做一些家务。外婆无比伤感,说家里兄弟,就数小舅公公生活艰难,儿女不成器,他们也老了,家穷到如此。我赶忙安慰外婆说:虽然小舅公公家穷,但他身体很好,鸡鸭猪羊狗什么都有,养了那么多的蚕,心情愉快,住的房屋虽破了,但四周风景很好,还有孙女陪着。外婆宽心地说:只要不生病,心情好,就是好的。

我们返回二舅公公家,老两口正在场上卖玉米,他们收的玉米竟然有好几千斤,卖了好几千元。他的女儿带了个孩子来帮忙,问了问,孩子是她的孙子了,她自己的儿女们也都在外打工。

回到镇上小外婆家,我的腿上满是蚊虫叮咬的伤口,又痒又疼,母亲赶忙让我去卫生院打针。很叨扰地住了两天,三外公又赶来送一些熟花生什么的,要给外婆一点钱,我替外婆谢绝了,说:我给外婆钱,你们在家里多不容易了。三外公收了钱说:这孩子。给外婆洗了个澡,又匆忙赶到重庆坐上火车,迢迢地回到家,外婆赶去看望病中已不能说话的大舅公公,告诉他四川老家的一切情形,叫他放心。泪慢慢从大舅公公眼里流下来。大舅公公有若干次可以回四川老家去看看,但他十几岁离开老家后,竟然再也没有回去过。我想如果当初他随着龙云去了香港,那他岂不是连外婆也不能见到了吗。几天后,大舅公公去世了,他是否后悔自己不曾回乡一次呢?

2005年,我陪外婆回乡的第二年,外婆去世了。我不可能再回四川母亲的老家去了,即使三外公某一天辞世,也应该自有他的儿女们从外地赶回家去送葬。小外婆说她的小女儿也在云南某地打工,结了婚,大约四川也将成为她的故乡了,她显然不会再回那个空了的小山村去生活,那里人多地少,土地贫瘠,交通落后。只剩留守的老人们,也还有无处可去,不便带走的小孩子们。我常常想,那些留守的老人,习惯了在山村的劳作,生活,老就老了,死了 ,只是那些从一两岁就丢在家里,由老人们抚育的孩子们怎么办呢?他们孤独的长大,没有父母在身边,爷爷奶奶老得管不了他们,如果不能好好读书学习,或者没有学习的环境,等他们大了,再到城里,学不到有用的东西,又怎么办呢?前些天电视里报道的那些孩子,去城市后,没有所长,混住在网吧玩游戏,没有钱了去杀人抢钱,抢了钱再玩游戏,他们这样的人,哪里又是他们的家呢?

我想,如果大多数人在农村就能把自己的家园建设好,过上富裕生活,学校众多,城市没有那么多剩余劳动力,城乡没有这么大的差别,我们是否就可以安居乐业,各得其所呢?都说一个大学毕业生不如一个从农村出门打工的,因为后者更低调,更刻苦,工资更低,更肯学习,而大学生所学却毫无用处,又端架子,怎么不成为剩余的人呢?我知道一个打工的青年,回到家乡,弄起了农家乐,日子满有声色。乡村需要拯救,靠的是这些回乡的人吗?我不知道。

作者:heliuqingqing海天文学 发贴, 来自【海归网】 http://www.haiguinet.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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