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韩家父子的行文十分相似,可见韩仁均是幕后枪手。

父子文笔相似又有什么好奇怪的?父亲常常是儿子小时候崇拜乃至模仿的对象,韩寒也很可能如此,光从他的笔迹很像韩仁均的就足可看出这一点。别说是父子,就连兄弟也会如此。因为小时无限崇拜家兄,我和他写的字不但极为相似,就连写的文章风格也差不多,别说一般人根本就无法辨别,就连我俩的子女也常常分不开。只是他从不上网写文章,否则熟悉芦文的人一定会把他误当成我。

不仅如此,我年轻时说话的语音与口气与家兄几乎一模一样。文革期间,我有一次去朋友家玩,适逢停电,大家坐在漆黑的堂屋里聊天。后来来了位家兄的朋友,他听到我说话,以为我是家兄,便跟我打招呼。我心里好笑,便冒充家兄与他聊起来,足足聊了一晚上,他都未察有异。后来电来了,我再也无法恶作剧,乃站起来说:对不起,你认错人了,我不是芦箫,我是他的弟弟芦笛。那人错愕几不能言,惊定后连呼:太像了!太像了!你俩的声音怎么会一模一样?!

这还是从小在一起生活的人,就连网上相识的陌生人也可能如此。本区过去有个名叫“锺会”的青年网友,是韩寒高中时代的朋友。蒙他青睐,老芦一度被他视为师傅。后来他写出来的文字,好几个网友说都像芦文。类似的事其实早就发生过,最初光临《海纳百川》网站讨伐我的青年网友“出尘公子”,在变成我的“野徒”后没多久,文笔就变得跟我的非常相似。莫非根据这一点,就可以断言老芦为他们捉刀不成?

4)韩家父子前言不对后语,彼此矛盾,可见他们说谎。例如韩寒声称从不看小说,但作品(似乎是《三重门》)中却引经据典,引用了大批中外名作。

这又有什么好奇怪的?韩寒成名后,喜欢自吹,力图抹杀前人给自己的影响,意在将自己吹为无师自通的奇才。这似乎是刻下的时尚,似乎是由王朔开创的。你可以指控他撒谎,但这充其量只能说明他自吹,并不能证明《三重门》或其他作品不是他写的。

又如韩寒的《书店》与《杯中窥人》,很明显是模仿钱锺书的文笔,然而据说他后来却又说自己没看过钱锺书(或是不喜欢,记不得了),这又被吹求者们视为那两篇文字不是他写的证据。其实韩寒的高中朋友锺会网友就曾在此区披露,韩寒当年对钱的小说非常着迷。锺会披露此事是几年前的事,那阵子此案还未发作,总不能说小锺与韩“串供”吧?其实韩寒之所以后来要否认钱锺书对他有过的影响,最简单也最合理的解释,就是上面说的那个——淡化他人对自己成长的影响,把自己说成是无师自通的天才,抒发对文坛的鄙夷(这是非科班出身的作家常有的情结)。这当然很无聊,但毕竟是无法排除的更有可能性的另类解释,而上引英文维基百科在解释“间接证据”时一再强调的就是,间接证据要视为有效,必须先排除alternative explanation。

韩仁均也类此:儿子出名后,父亲自然很得意,要添油加醋吹一番。这也是俗人难免的情理中事。以堂上呈供的方式,仔细搜集对比父子双方多年来信口说出的所有言论,从中挑出“把柄”来“证明”预设结论,完全是蓄意制造冤案。当年延安“抢救运动”的一个绝招,便是让国统区来的知青们一遍遍反复写自传,找出其中不相符的话语作为突破口,就此成功地把人打成“特务”。我实在看不出方舟子与精通这一套的康生同志有何两样。

5)韩寒中学时代又写小说,又踢足球,还看了大量古今中外的文学名著(有他的《三重门》和其他作品为证),他哪儿来的这么多的时间和精力?

对此,韩寒已经解释过了,他并没有全看过那些他引用过的名著,只是作了摘抄而已。这完全是可信的。他那代人我不知道,可我那代人乃至更年轻一点的人有个习惯,就是专门搞个本子,把看到的所有名言都抄下来,弄成“名言荟萃”。许多人这么干时,其实根本就没看所引名著的全文,不过是寻章摘句而已。这根本就不需要多少时间。即使韩寒连这么干的时间都没有,那也不能排除他爸在当文学青年时这么干过,而韩寒看过他爹此类笔记,在写小说时便引用了。这么做,根本不能算抄袭,也算不得作假,因为他并不像方舟子夫妇一样,在大段大段抄袭他人文字时,既不说明是引用,更不说明出处,被人多次揭发后还使举世无双的厚脸皮顶住。

6)韩寒的《书店》、《求医》与《杯中窥人》等作品,流露的完全是中年人的心态,其中甚至有对性爱的感悟,绝非一个高中生可以写出来的,因此必然是他爸捉刀。

这才是屁话之尤。青少年的一个特点,就是喜欢故作老成,发点与自己经历毫不相称的感慨。青年韩寒既然迷上了钱锺书,当然只会故作愤世嫉俗看透一切状,而这正是王朔轰动文坛的原因。这很可能影响到韩寒,于是便去效颦赶时髦。这正好说明韩寒当时的不成熟与喜欢跟风的青少年特性,哪能反用来作为韩仁均代庖的证明?任何一个头没让碓打晕的正常人都能想得过来:若是韩仁均真替他捉刀,那必然是处心积虑,处处怕露出马脚,岂会反倒在文中以中年男子口气发言?

青少年当然一般不会对性爱、对人生有深刻感悟,可要一个爱读课外读物的高中学生发点韩寒在那几篇文字中的肤浅感慨,难道真是难到了不可能的地步了么(对不起,成绕口令了)?随便看点名著就能东施效颦地说出那些话来。它们的“老成”只表现在口气上与态度上,内涵则毫无深刻可言。肖洛霍夫只受过四年教育,20岁就写出了《静静的顿河》的第一部,其中表现出来的对复杂人生的观察与再现,岂是韩寒那几篇浅薄杂文可比的?肖洛霍夫也因此被人怀疑剽窃了他人的心血结晶,尤以索尔仁尼琴力持此说。但这冤案已在近年得到平反。这是国际学界的权威结论。莫非我们的同志还要在老索的死路上潇洒走一回?

安魂曲更滑稽,竟然说什么:“一个青少年完全可能模仿出中老年人的思想和文风,然而有一样东西他们绝对模仿不出来:这就是老一辈人真实的生活体验。”

谁说的?本人对一切体育运动都深恶痛绝,从来不看足球赛。但我上大学时写的第二篇小说的主角就是一名足球明星。写完后我拿给班上的球迷们看,他们也没能挑出什么破绽。我在小说《仪琳》中描写的仪琳的心事,淑女们看了都称赞老芦还真懂女性心理,要选我作娘子军的党代表。莫非这也说明我是女的?要么,那篇小说是我太太捉刀?自己没有真实的生活体验,难道不会人云亦云地转述别人的生活经验?或是不能在阅读的基础上,去想象某个特定场景中人的感受?

张戎她外婆是个军阀的小妾。按安魂曲的“环境证据”说,张戎应该写不出她姥姥真实的生活体验来了吧?请小安子这就去看看《鸿》上对那些妻妾间的争风吃醋互相下绊子、以及对她姥姥的心事的描写又是何等生动。张戎后来在答记者时介绍,她那些生动描写,主要靠的是她母亲留下的十多卷“口述历史”的录音带,部份则是靠自己的想象。例如对她姥姥出逃时的场景与心情描写,就完全是她设身处地想象出来的。就算是她只是翻译了录音带上的话,那也不是她姥姥而是她妈的口述。她母亲的经历、身份与地位,与她姥姥相去何啻天渊,当然不可能有作人小妾的真实生活体验。按照安魂曲的逻辑,《鸿》的有关章节必然是张戎早已过世的姥姥代为捉刀写出来的。您说这该有多可笑?

这类笑话,也只有毫无文学想象力与感悟力的方舟子、安魂曲辈理工干面包才会闹出来。因为他们自己没那个本事,便深信别人也没那本事。但凡别人显示了这种能力,便只会引起他们的阴暗心理大发作,认定那非偷即抢,绝无可能是自己写出来的。尤其是方舟子那种什么文字都能偷的天下第一文贼,当然只会想到剽窃与作假的下三路上去。

何况安魂曲质疑的韩寒那些心事,有许多根本就不是只有老一辈人才能有的。例如韩寒在《书店》中谈到他从柜橱中拿出喜爱的书时的复杂心情:生怕看了不买丢脸,又怕太贵买不起。安却硬要说,只有中年人才会有这种心事,青少年绝对不会有,“反正我当年是只要口袋里有属于自己的钱,就绝无爱不释手却最后放弃的道理”。总之,他自己在那个年龄段没有过这种心理活动,就认定所有那个年龄段的人都绝不会有。

其实芦某从小就有这种心病。上小学时去书店“站读”,每次都要鼓足勇气,才敢去书架上拿下书来看,因为自己只看不买,实在不好意思。这脸皮是慢慢磨厚的。买书就更别提了,我在散文《初听》中写道:

“年纪虽小,也知道大人的艰难。一次我在书店看见一本五角多钱的《汉语成语小词典》,思想斗争了半天,才跟她(母亲)开口要了钱。就这样,捏着那六角钱,我还是在书店门口转悠了老半天,把那钱都捏出了水才一狠心交了出去。交钱时我心里充满了罪恶感,仿佛那递出去的不是钱,是母亲那点点猩红的汗与血。”

这说的是上初二时的事,其时我不过十三岁,比韩寒上高中时还小吧?怎么就可能有这种“老一辈人才会有的真实的生活体验”涅?

当然,小安子还有后手,他说:

“如果说韩寒少年磨难、惊人早熟,因此在14岁不到年纪就懂得勤俭持家。。。这个尚有可能。可我们很难想象,这么一个懂得生活艰难、懂得照顾自己面子和他人感受的韩寒,居然在自己父母望子成龙的教导下,居然会不好好读书、只想着扣女、任凭自己的所有功课差到不能再差的地步!”

这种事,在直线脑壳中确实是无法想象的。他们心目中的人,就是非黑即白的纸剪平面人,多侧面、多色彩的充满矛盾冲突的血肉丰满的活人是不存在的。例如按他的标准,老芦也算是“少年磨难,超惊人早熟”了吧。可这并不影响我从小学胡闹到中学,上了高中后还“只想着扣女”,想到天天在课堂上偷窥女生做白日梦,以致高二教的内容竟然连一堂课都没能听进去,全靠晚上做作业前草草看一遍,才知道当天讲了些什么。那年所有的科目都等于自学。若不是必须交作业,则我就连自学也做不到,肯定要留级。我之所以“所有的功课”都没有“差到不能再差”,无非是我学习数理化的天赋比韩寒强一些,不需要努力罢了。“天性悭吝又要面子”与“知艰识苦,勤俭节约”未必是一回事,而“知艰识苦,勤俭节约”也未必就等于“意志顽强,能处处克制自己,全心全意学习”。这本是任何一个有“真实生活经验”的成年人都该知道的事,可安神童却偏偏不知道,要在这三项之间画上全等号,您说怪不怪?

安魂曲列举的其他“环境证据”也同样可笑。例如他说,90年代全国已是开架售书,而韩寒却描写了他在闭架售书时的感慨;“写文章可以致富”、“倪匡致富”等等,在96年早就不再是什么新闻了,可韩寒却把“写文章可以致富”当成新闻讲。据安说,这些“时空倒错”、“时空穿越”的咄咄怪事,似乎就是韩仁均代子捉刀的铁证。

安的这些质疑是否有事实依据,已有网人驳斥,此处不赘。我只想指出一点(其实是早已说过的老话):酷爱作“阴暗心理分析”,终生热衷于阴谋论,勇于并善于作阴暗猜想的狂热爱好,将小安子的智商几乎降为负值。此所以他以神童之身,仍不免时时闹出惊天智力笑话,例如瞎猜网人“北京小左”就是“加人”,“然然”就是“RR”,“云儿”是海纳百川网站斑竹,等等,从来是百发不中。这儿他又一次显示了独门功夫,证明了我当年这一观察真是鞭辟入里,一句顶一万句。

我说小安子,你怎么就不会想想:就算你说的那“时空倒错”、“时空穿越”是真,那又证明了什么?真是韩仁均代子作文的“环境证据”么?可我怎么看怎么觉得,您笔下的这位韩仁均,非但不是个深谋远虑的阴谋家,反而是个冻结在旧时代、丝毫不会“与时俱进”的活化石涅?既然是中年男子韩仁均代子捉刀,他又怎么可能不知道“写文章可以致富”、“倪匡致富”等等,在96年早就不再是什么新闻了,却要把这当成“近日喜讯”来写呢?这人到底出了什么无法解释的怪毛病啊?就算您的“环境证据”句句是实,那顶多也只能解释为韩仁均在90年代初写下的感慨,几年后被韩寒抄到文章里去才对啊?这些“环境证据”,岂不是恰好证明了韩寒发表的《书店》并非由韩仁均刻意捉刀?你到底是想证明韩仁均捉刀,还是想证明韩寒抄袭他爸的旧作?任何一个智力正常的人都能看出,这两者并不是一回事。若是韩仁均代子作文送去发表,那就绝不会出这种错;同理,若是韩寒抄袭他爸的旧作,并取得了他爸的同意,那么这错误就必然会被他爸发现并加以改正,于是这“环境证据”也就不会出现了。剩下来的唯一说得过去的解释,便是韩寒背着他爸偷偷抄袭其旧作,而这根本就无法证明。可你这网上赫赫有名的神童,居然会连这最简单的道理都想不过来,请问到底是何原因哪?

(饿了,要吃饭去,未完待续)